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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我十五岁那年，大师兄背叛师门，临走送了我一把剑。

我十五岁那年，大师兄背叛师门，临走送了我一把剑。
十年后，他拖着个行李箱回来了。
他告诉我，他现在是叛变魔教的「魔教圣女」。
我：？？？？
我说：「禁止套娃。」
师兄邱然尴尬地咳了咳：「魔教已经被公安机关剿灭，行动之前我就先溜了，卧底行动已经结束，我的身份也已恢复。」
「那圣女是怎么回事？」我抓着不放。
「额，就是小小地伪装了一下，你也知道，敌后工作需要隐蔽嘛。」
「你居然女装骗人？」
「怎么能说骗呢……」
「还是说你变性了？！」
「师弟……师哥不要面子的吗？」
「我猜对了！」
——
事情还要从那天，我刚从当铺回来说起。
我回来的时候，小师妹平阳正如同女武神一般，站在一堆倒地的黑衣壮汉之间。
「大师兄，讨债的已经被我收拾掉了。」她看着我面无表情地松了松拳头说。
我站在门口，刚买来的菜和下巴一起掉到了地上。
「李清……」地上的男人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向我：「算你狠！」
我三步做两步过去把他扶了起来：「虎哥啊！我刚就弄钱去了！已经给你账上打过去了！你还亲自来一趟干嘛！」
虎哥淌着眼泪，吐出一颗牙：「再加十万汤药费！」
我心里一沉，二师妹还在闭关，小师妹小师弟还在上学，刚刚凑出上一笔欠款已经卖了老底了，这十万块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虎哥，您看……」我低眉顺眼地跟虎哥套近乎，想让他宽限几日，我再想想办法。
「十万块，我出了。」门口一人朗声说道。
我逆着光看过去，当我看清那人的脸时，不禁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会在这？！
「大师兄，这人是？」小师妹凑近了我问道。
「大师兄。」我说。
「我在问你，你复读什么啦？」小师妹没有懂我的意思。
站在门口的人，曾经是我最敬仰的人，我最好的朋友；
也是投靠了魔教，害得我们潜龙派分崩离析的罪魁祸首；
同时也是我这个名义上大师兄的师兄，真正的大师兄——邱然。
02
邱然穿着一件破旧的夹克，脚边是一个老式的拉杆箱，像是刚坐了好几天的火车。
他看起来黑了不少，头发长了，脸上也多了一道我不认识的伤疤。但是他嘴角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我依然熟悉。
「你还回来做什么？」我冷声问他。
「你能替他还钱？」我怀里的虎哥却来了精神。
邱然笑了笑，说：「当然，小意思。」
他说着弯腰把拉杆箱放倒，拉开了拉链。
小师妹伸头看了一眼，立刻瞪大了眼睛。
那是满满一拉杆箱、码得整整齐齐的现金，都是百元大钞。
他从里面抻出了一沓，像块板砖似的抄在手里，扔给了虎哥：「点点。」
虎哥半信半疑地扔给地上的小弟：「点点！」
小弟们争先恐后地扑向板砖，不多时一个抬头说：「虎哥，都是真的！」
虎哥满意地点头，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回头对我哼了一声，带着小弟们扬长而去。
「这些钱你都是哪来的？？」虎哥一走，我立刻扯着邱然的衣领问。
我确实长高了，记忆里我比他还矮一头，现在我甚至比他还高一点。
他笑嘻嘻地耸耸肩：「我又叛变魔教啦~」
03
「你简直是在胡闹！你是想把魔教的人引来，把我们一锅全端了吗？」我压低了声音说。
「魔教已经被公安机关剿灭了，行动之前我早就先溜了。」邱然笑笑，又指了指地上的拉杆箱：「这些都是从魔教里划拉回来的。」
「你就不怕我把你交给公安机关？！」我说。
「交给公安机关之前不得先把我洗干净吗？」邱然苦笑：「你们这浴室在哪？」
「没有浴室！自己去泡澡堂子去！」
「不认识路！」邱然硬着脖颈说。
「我带你去！」小师妹自告奋勇。
「边儿写作业去！等会再找你算账。」我说。
小师妹悻悻地缩了回去。
「你别想耍什么花样。」我放下邱然：「我领你去。」
04
走在街上，看着身边这个人，我不禁有些恍惚。
十年了。
当年他作为大师兄，打伤我和师傅，叛变门派投身魔教，害得门派声名扫地，弟子纷纷离开，师傅不久后也冲关失败离开人世。门派就这么散了，只有师傅的女儿二师妹和两个没地方去的孤儿，也就是小师弟和小师妹，还在跟我苦苦坚持。
好在二师妹和小师妹的修道天赋出众，二师妹短短十年竟然已经突破筑基，准备结丹，小师妹小小年纪也已经筑基。
为了支持她俩修炼，我们卖掉山门，搬到了市郊的小院。但修炼所需的丹药和天才地宝实在太贵，为了支持二师妹冲击金丹，我们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我需要一天打五份工，才勉强够这一大家子的开支。
我作为剑修，刚才却只能卖掉自己的剑，才能还上最后一笔欠款。
就在这么一个档口，今天他却突然回来了，还带着一笔巨款。
心情复杂地把他推进男浴，我坐在浴室外面看着天空发呆。
犹豫再三，我最终还是拨通了小灵通上的号码：「刘警长，是我，李清！」
手机对面的刘警长，是专管我们这些都市修真人员事物的警长。
「我要举报一个人。」
「谁啊？」刘警长问：「又有人在居民区偷着炼丹了？」
「是我师兄，他说他从魔教那里跑回来了。现在人被我堵在阳光浴室，你们快来！」
「哦，他回去了啊，我还以为得几天呢。」刘警长笑了笑：「害，他是我们的卧底，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啥？！」惊得我从花坛上站了起来：「关键是，他还带了好多钱回来！」
「都是奖金。」刘警长解释道。
我挂了电话，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呆呆地坐了回去。
邱然这时候也出来了，浑身冒着热气：「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去派出所啊？」
我愣愣地回头看着他，想冲上去猛揍他几拳。
可是还没等我动手，一阵强大的真气波动，从家的方向扩散开来。
我和邱然同时望向了那边。
「是二师妹？！」
05
来不及跟邱然说什么，我们跑回了家。
小师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师兄你快来！二师姐好像怪怪的！」
「好！」我跟邱然同时答应，然后互相瞪了一眼。
二师妹闭关的地方在她房间的地下。因为怕修行的动静影响周围的普通人，我往下打了十米，几乎挖了个辐射避难所出来。
我直接翻过向下的楼梯，自由落体到避难所门口，打开门，一股真气的风迎面而来，几乎把我掀飞。
二师妹悬浮在半空中，全身如透明一般，能看清她小腹处的金丹旋转发光，她本人却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对我们的到来毫无反应。
「鸿现！」我喊着二师妹的名字，想要靠近她。
「危险！听我指挥。」邱然拉住我说道。
他扫视了一圈屋内，从二师妹身前摄来了一味药材，我认出来那是金枝海棠，是结丹必备的宝物，却不知道二师妹为什么没有使用。
「结丹凶险异常，为什么没人看着她？」邱然看着金枝海棠，向我吼道。
「我只个筑基的菜鸡！就是一天到晚在她旁边守着也帮不上忙啊。」我无奈了。
邱然摇了摇头，猛地一口吞下金枝海棠，脚下一蹬，飞到二师妹身边，然后吧唧一口直接亲在了她的嘴唇上。
「邱然，你做什么？！」我惊道。
邱然白了我一眼，继续猛亲。
一股金色的暖流顺着二师妹的嘴一路向下，汇入小腹的金丹之中。她周身的真气缓缓内敛，人也慢慢从空中落了下来。
「安全了。」邱然松开二师妹的嘴，擦了擦口水。
二师妹睁开眼睛，看见了正在擦嘴的邱然
——然后一拳轰在邱然的肚子上。
邱然倒着飞出去，砸在避难所的墙上。
「邱然——！！！！」二师妹怒吼着高高跃起朝邱然扑去，不过可能是因为刚刚冲关成功，力道不好控制，竟然直接一头怼进了避难所的天花板。
看着嵌在墙上的俩人，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先去拔哪个……
06
我在断了几根肋骨之后，终于才勉强把二师妹鸿现和邱然分开。
「不要再打了！两个金丹干起来你们想把这片街区全炸了吗？！」我锁住张牙舞爪的鸿现。
「就是，就是！」邱然帮嘴。
「他是魔丹！」鸿现咬牙切齿地说：「放开我！自古正邪不两立，我要为民除害！」
「我是卧底！我是卧底啊！」邱然高举双手带着哭腔。
「你说这个谁信啊？」鸿现怒道：「下去跟你师傅解释吧！」
「你这是要我死！」
「对不起，我是修真者！」鸿现从我怀里挣脱跳开，直扑向邱然。
「他真是卧底！」我耷拉着脱臼的两只胳膊在后面急忙喊：「真是卧底！别打了！」
但邱然再次被打飞，深深嵌在了刚才的位置。
「鸿现长大了啊，我太开心了！」岩壁里传来邱然虚弱的声音。
我松了一口气，鸿现还是没下死手……当年邱然离开之前，最宠的人就是鸿现了，他走之后，鸿现也偷着哭过好几回，要说他们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那可是……」鸿现缓缓坐倒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那可是我的初吻……」
「咦？唉，小清啊……难道你没……」岩壁里又传出幽幽的声音。
没等邱然说出下面的话，我也一脚踹了过去。
07
我们从避难所里爬上来的时候，小师弟已经回来了。
厨房里传来叮叮咣咣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一张女生看了都要羡慕的柔美脸庞从厨房里伸了出来。
「今天有客人啊？啊，二师姐也出关了！那我多做一点菜！」小师弟开心地缩回了厨房，于是厨房里除了锅碗瓢盆又加上了当当当的切菜声。
「我来帮你！」小师妹红着脸也钻进了厨房。
「刚才下面闹那么大这小子一点都没注意？」邱然眯着眼说。
「小绍他，完全没有修真的天赋。尽管做过很多尝试，但是他连真气都感应不到……」我悄声说。
邱然看着厨房的方向，点了点头。
我注意到一旁的鸿现一直紧捏着拳头，看来还是对邱然耿耿于怀。我又何尝不是呢……这么多年来，他的离开带给我们的痛苦，绝对不是说一两句话就能够释怀的。可是真看着他熟悉的身影，我还真的下不去手。
饭菜很快端上了桌。邱然、鸿现、小绍、平阳，加上我，五个人围在一张圆桌边。
桌上是西红柿鸡蛋汤、炒杏鲍菇、酿豆腐，还有一份酱鸭。虽然很简单，但是小绍的手艺很棒，加上这桌上从没这么热闹过，一下子居然有种团圆饭的感觉。
「你们两位辟谷吗？」小绍问了问鸿现和邱然：「你们要是辟谷这些可都便宜我们了！」
「不辟不辟！」邱然摆了摆手：「咦，你叫小绍？那我应该还抱过你呢。」
「哦？是吗？」小师弟笑笑：「这又是哪位师兄？」
「是大师兄。」小师妹说。
「大师兄？」小师弟明显也没转过弯来。
「对，现在你是大师兄了。」邱然顶了顶我的肩：「那我咋办啊，没我的位置了。这样吧，你们叫我『零号师兄』吧！」
「有点怪，不过还可以接受……」小师弟笑了笑：「先吃饭吧！」
饭菜很香，但是饭局在一种诡异的气氛里结束了。邱然跟小师妹小师弟聊得热火朝天，讲着他的一些见闻，而我和鸿现则是专心扒饭，一言不发。
吃完饭，我把邱然叫了出去。
天色已经黑了，外面秋风瑟瑟，繁星点点。
「我想了半天，你还是走吧。」我对邱然说。
邱然愣了一下，我的心抽搐了一下。
「魔教虽然被打掉了，但他们那帮人最是阴险，万一有残党余孽找上你……我不希望鸿现她们仨被你牵连。」
邱然沉默了一会，拍了拍我的肩：「好小子。」
他掉头伸手摄过拉杆箱，拉杆箱立起来向他移去，被他稳稳抓住。
「你不用怕，我今天其实就是来跟你们告个别。」他说着抓过我的手，把拉杆箱的拉杆放到我手里。
「还有这个——」他虚空一握，握住一把剑，把剑轻轻一抛，扔给了我。
我接住一看，正是我上午刚刚卖掉的剑。
「你怎么？」
「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在用我送你的这把，没出息。」他孑然一身，背对着我挥了挥手：「走了。」
「……师兄！」我终于还是喊了出来。
师兄头也不回，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咬了咬牙。
「别走！我来想办法！」
「我就知道你小子吃这一套！」
师兄光速回头，带着哭腔满头大汗，冲着我就是一记飞扑。
我则顺势就给他来了一记德式背摔。
「现在撵你走还赶趟吗！」
「呜呜呜呜师弟你最好了！」
「你 tm……」
08
晚上，我让师兄在我的房间休息，自己去客厅打地铺。
盘腿坐下，刚入定，我就感觉面前的椅子上轻轻坐了一个人。
「为什么让他留下来。」鸿现传音入密，她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耳边。
我没说话，叹了一口气。
「他很危险。」鸿现说：「他体内的魔丹远比我强。」
我抬头看着夜里鸿现微微泛着金光的瞳仁。
「不管他是不是卧底，他真的已经入魔了。他随时有可能彻底堕落，变成危害人间的魔物。」
「我给刘警长打过电话，他说邱然没有问题。」
「我很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当年的师兄。」
「他刚帮你结成金丹。」
「他不也刚帮你还了债吗？」鸿现说：「但我不信你对他没有怀疑。」
沉默，我只能默认了鸿现的话。
魔教于正道而言，是延续了几千年的敌人，双方都曾完全击败过对方，可是总会在几十年后又回到势均力敌的形势。
我今晚陆续收到消息，魔教已被剿灭，但是我的道心始终不能平静，如同一把剑一直指着我的心口。
「我也不想赶他走。」鸿现缩紧了肩膀，眼眉低垂：「他在我心里一直像哥哥一样。但是也因为这样，我很怕。面前那个人的的确确是他，但是又不一样了。」
「我们该怎么办？」鸿现望向我，眼神里满是忧伤。我好多年没在鸿现的眼里看过这样的眼神了。
「只要道心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苦笑。
「……我听你的。」鸿现黛眉轻皱，但是还是笑了笑。马尾起落，她如同灵猫一样跃起，站在了椅子上。
看着她的背影，我不禁微笑了一下。师傅，鸿现已经金丹了，我这个师兄当得还算尽责吧。
「师兄，我们结成道侣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她背对着我，小声说着。
我感觉血气一下子冲上了脸颊。
师傅，我对不起你！我不是成心监守自盗的。
我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床板剧烈的吱嘎声。鸿现听到这声音，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一下子窜得没影了……
我看着黑暗，又默默叹了口气。
鸿现已经结成金丹，我却还在筑基巅峰，冲击结丹期。当然可以推脱说，这是这些年为了筹钱养活师弟师妹们，落下了自己的修行。可这样的我，还有资格做鸿现的道侣吗？
如果当年大师兄没有叛变……是不是我现在也可以结成金丹了呢？
我摇摇头，不再想这个问题，眼观鼻鼻观心，入定。
09
「谁？」
我从入定中睁开眼睛，身边的剑在轻轻震动，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我翻身上了房顶，今夜无月，四处如深水一般黯淡。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院外街上的路灯遥遥相望，车子靠近又远去，只剩下秋末的蚂蚱偶尔叫上两声。
「道友现身吧。」我轻声道。
面前的空气扭曲变形，一位魁梧的壮汉保持着蹲姿蹲在屋脊的另一头。
「你很敏锐啊。下午是你结金丹了？我是不是该说声恭喜。」壮汉冷冷地说着，语气里却完全没有恭喜的意思。
「如果您只是来确认这点的，那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我说。
「呵呵，金丹期修士就敢这么嚣张了吗？你不可能看不出我的境界吧。」
「我最讨厌上来就摆境界的修士了，仿佛希望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穿什么颜色内裤的变态！」
壮汉听了这话，一时哑口无言，旋即皱眉起身：「小子，有点胆色。」
话音刚落，从他的舌尖射出一道金钉，金钉也叫剑丸，跟子弹差不多，比子弹便于携带，杀伤力也更强。
金钉锁着我的眉心，在夜里划过一道笔直的细线，如同装着金粉的墨盒弹出的金线，笔直到不像是在真实存在的一般。
这笔直里隐含的是致命，能划开生死。
被打中了就会死，所以我只好拔出剑，斩断这根线。
金色的钉子在夜空里爆出好看的花，我觉得这美丽可能不逊于佛陀顿悟时看到的那三千朵莲。
剑也应和着发出好听的嗡鸣，纯正而悠长的震动，如同切开乳酪时顺滑的质感。
「谁？！」一道身影从我的窗户窜出来，是邱然师兄。
从客厅里也跳出一道身影，是鸿现。
同时，一道人影如沙袋般落下，砸在了师兄的面前。
「是师兄的同事吗？」我问。
「……是你杀了他？」师兄看了一眼：「他的魔种都碎成高乐高了！」
他抬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你现在到底什么境界？」
我苦笑：「筑基巅峰。」
「别开玩笑了。」师兄瞪了我一眼：「这家伙起码魔丹中期巅峰！能让你随手杀了？就是写小说也只敢写越一级，你这直接小学生杀大学生可还行！」
「他小瞧我，所以死了。」我说。
「说实话。」邱然说。
「清哥很强。」鸿现接过话：「你离开之后，师傅去世，是他苦战了几个月，才勉强保住门派。」
「输一场，门派就没了，师弟师妹就被别人要走了。你走了，我就是大师兄，我不能输。」我说。
邱然震惊地看着我。
「我修炼天赋一般，长生路渺渺。」我转头看他。
「好在似乎杀人还有一手。」
10
对于修真者来说，少睡一觉不算什么。所以我们也没等第二天，立刻召开了作战会议。
小师妹作为修为跟我不相上下的修真者，也被叫醒，列席一侧。小师弟那边，想了想还是先让他睡着，等我们商量出个办法再把他弄起来不迟。
「有敌人来了。」我开门见山，指了指房间一角盖着白布的尸身。
捏着手指的咔吧咔吧声传来，我瞪了跃跃欲试的小师妹一眼。
「严肃点，这可不是正派的敌人，是魔教。」我说。
「魔教有啥不一样的？」小师妹捏着拳头问。
「输了会被做成炉鼎。」邱然幽幽地说。
「这么狠！」我也有点发怵。
「好歹是魔教！要不然为啥人人喊打啊。」邱然说：「不过……你倒是不用过度紧张。」
小师妹终于开始有点慌了，往前搬了搬凳子，乖乖竖起耳朵听讲。
「这些人应该是跟着我来的。我已经足够小心了，看来还是有我不知道的追踪手段。」」邱然说。
「零师兄不用说这些了，现在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小师妹看了看我和鸿现：「对吧？」
我和鸿现都点了点头。
「对了，师弟，你们动手前有说话吗？」邱然说。
「有。我回忆一下……」我说。
「嗯，这个很有用，魔教这帮人有个坏毛病，就是骚话特多，每个人不老小了都跟中二病似的，搞不好会有什么信息。」邱然说。
我把我们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道友现身吧。」
「你很敏锐啊。下午是你结金丹了？我是不是该说声恭喜。」
「如果您只是来确认这个的，那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呵呵，金丹期修士就敢这么嚣张了吗？你不可能看不出我的境界吧。」
「我最讨厌上来就摆境界的修士了，仿佛希望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穿什么颜色内裤的变态！」
「小子，有点胆色。」
……
「你怎么比他还骚！」邱然怒道：「下回不许噎他们，多唠两句，让他们把话说完！」
11
「他不认识你，而且并不知道是不是你结了金丹。」邱然托腮分析道，那姿势如同小时候我们一起捅了篓子他思考如何只让我被师傅吊起来打时一模一样。
「说明他下午离得很远，被金丹形成时的真气镇住了。看来他们的追踪手段只能确定大概范围，没法精确定位。不过观察了一下午之后，他认为这附近没有更高的高手了，才敢晚上来偷看。」
「他不了解你，也不了解师弟师妹，这是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是毕竟鸿现只需要结丹一次，下回应该不会有这么明显的能够暴露我们具体位置的情况了。」
「当然，坏消息就是我们的大概位置暴露了，后面会有许多魔教分子来到这座城市寻找我们。而且，他们的警戒绝对会提高！毕竟他们肯定已经知道这里有狠角色了……对于这种情况，那些人往往都不会正面强攻，而是用魔教伎俩，广撒网，下绊子，软刀子，仙人跳……」
「仙人跳认真的？」我惊道。
「认真的，无恶不作可不是场面话！我就亲身扮演过仙人……啊，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些年你到底经历过什么……」鸿现皱眉。
「以后有空再说。」邱然摆摆手：「现在我们得想想该怎么办了。」
看着邱然如临大敌的样子，紧锁的眉头和额头微微的汗水，我不禁有些想落泪，这十年来，他每一天都是这么度过的吗？
「……打 tm 的？」小师妹试探性地打破了沉默。
「几天后，不，恐怕现在。」邱然给了小师妹一个凌空脑瓜崩：「整个城市里，谁都可能是隐藏的魔教，你开了一枪，会把所有潜伏的人都引来。」
「这里，变成黑暗森林了？」我问。
「虽然不太想借用这个说法，不过跟我们的处境差不多。」邱然说。
「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们非得跟着你？」我问。
邱然指了指拉杆箱：「这其实是他们去年的工资……」
12
我这辈子最恨两种人：一是叛变的，二就是欠账不还的。
「带着你的臭钱给我 gun！」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滚可以！不过这钱你得留着！」邱然苦笑。
「你就不会把尾巴甩干净了再回来！」我一拍桌子。
「我甩了他们三个月！」邱然说：「在阿塞拜疆解决掉了一大批人，又跑到塔克拉马无人区去待了半个月。我甚至去西湖底下住了两天！」
我们看着他，都说不出话来。
「我应该再待几天的，我以为没事了。我实在是太想你们了……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失手。」邱然扶着额。
我相信他。
他做的是失误一次就会死的事情。
「那就保持现状吧。听起来只要我们不张扬，就不会有事。剩下的事情……就是等他们饿死就行了。」鸿现说。
听起来不错，不过为什么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小师妹蹙着眉，似乎是在难得地动着脑子，想要对得起她这个冰雪聪明的面相。她想了半天开口道：「不对，他们就照着修真者找不就行了，就是排除法也很快会排除到我们这来吧？」
我听了之后，出了一身冷汗，虽然都市里的修真者几乎互不联系，但是彼此之间还是认识的，这关系网一铺开，什么幺蛾子都可能会有。
而接下来邱然的话更是让我如坠冰窟：「而且全市修真者的名单，刘警长那边都有。」
13
「总之多个心眼，看着点刘警长附近的人吧。」邱然说：「这活我擅长，我去就成。」
「卧底名单那边不会有吧？」我担心地问。
「你当我们是柯南里的警方吗？而且如果他们获得了全市修真者的信息，跟找到我们脸上也差不到哪去了。」邱然也给了我一个脑瓜崩。
「最后一个问题。」鸿现问：「需要告诉小师弟吗？他本来就是普通人啊……」
「需要！二师兄生得那么好看，搞不好魔教分子假公济私就拿他下手了！」小师妹说。
「有道理！」邱然指了指小师妹：「不能有侥幸心理！这种时候必须跟他开诚布公，不过他自己也没办法做什么。鸿现，你去多注意注意他附近有没有可疑的家伙。」
「好。」鸿现说。
「我去就行！」小师妹红着脸说：「我俩成天在一起！」
「不行！你以为你个傻丫头就不是保护对象了吗！」我说。
大家把信息又拼凑了一遍，把作战计划重新梳理了一下。
我们的作战任务，就是在魔教分子放弃或者饿死之前，努力保持现在的生活！
也就是说，我需要在家里有一拉杆箱钱的前提下，继续每天去打五份工……
？？？？
14
早上，把小师弟叫起来之后，我们把事情的原委和作战计划都跟他说了。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呢？」小师弟问。
「保护好自己就行了，该吃吃该睡睡。」
小师弟叹气道：「我也想帮忙。」
我摸了摸小师弟的头，平常跟修真者待在一起，自己却没有一点修炼天赋的感觉，我虽然没有体会过，不过也知道他不会好受。当年师傅把还是小婴儿的他带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到过这种情况。
「最近有什么可疑情况，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人试图接近你，最好都想一下。你长相出众，所谓出众者必不凡，如果要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找人，你这样的人很容易成为目标。所以你要面临的考验恐怕不会比我们少。」邱然顿了顿说：「搞不好我们后面的战术计划都要围绕你展开。」
我以感激的目光看了看邱然。
听了邱然的话，小师弟眼中的忧色缓解了一些，但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躲开了我们的目光：「要说可疑的情况，确实是有。」
小师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邱然，下定决心一般，伸手指着邱然：「零师兄身上那股紫色的雾气……你们看不到吗？」
我们心下一凛，转头看向邱然，啥也看不出来。
邱然也低头转了一圈，眉头大皱，伸手凝聚出一团若有若无的魔气，托在手上：「你说的是这个吗？」
小师弟点点头。
15
我们之前为了能够让小师弟可以修炼，尝试过各种方法：直接灌注真气、每天温养经脉、吃师傅收藏的奇异果子，魔鬼式训练……都没有效果。
但是我们从来没想过尝试使用魔教的方法。
在没有任何修炼基础的条件下，可以直接用肉眼看到修魔者体内不经意间散露出的魔气，我们一般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这样的人——「天才」。
只不过，是修魔天才而已……
我开始明白，师傅为什么弥留之际还特意叮嘱过，要我照顾好小师弟了。
注意到我们复杂的目光，小师弟低下了头：「是不是，能看到的话，会比较麻烦。」
「不麻烦！」邱然收起了魔气，扶着小师弟的肩膀笑道：「不止不麻烦，而且很省事！真有不法分子想接近你，你一眼就能看穿啊！」
「对、对哦！」鸿现和小师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小子，我就知道你不简单！这件事结束以后，我教你修魔吧！」邱然转头看着小师弟坏笑。
「修修修修魔？」小师弟惊了：「不不，我还没这个打算……」
「你疯了？！」我在后头对着邱然的屁股来了一脚。
邱然捂着屁股怒道：「我发现你们对魔功有误解！魔教之所以人人喊打是因为犯罪分子，不是因为作案工具有问题！」
「作案工具问题大了！管制刀具听说过没！」
「三棱刮刀还是加工工具呢！魔功也有不那么邪性的！听说过东洋的花山法门吗？不修炼不嗑药，全修一口天然随性气，你相信自己多强，就能打多强的人，难练的很！」
「这就够邪门了！」
「别吵了二位师兄！」小师弟急忙打断了我们的争吵和拳脚：「零师兄，我不会修魔的……不能修炼就不能修炼吧，我早就接受了。从小大师兄和二师姐一直叫我走正道行正路，我早就决定不管能不能修炼，这才是我以后该走的路。」
「暴殄天物啊！师兄痛心啊！」邱然扼腕痛惜：「好好的一个天生魔种，被你们教成五好青年了！」
16
我出门打工，邱然出门守刘警长待兔，鸿现偷偷跟着小绍和平阳去上学了，全家倾巢而出，就剩拉杆箱里的七百九十万 rmb 看家。
「我能不能换几个轻松的工作。」我跟邱然商量：「这点区别他们不会看出来的吧？」
「就是你这种想法给了犯罪分子可乘之机！」邱然痛批:「历史上多少大修沦为魔教的暗子，就是因为觉得从门派里克扣一点不要紧，结果被魔教一笔一笔对账，查出窟窿，要挟之下才不得不就范！」
「这是魔教啊是律堂啊?他们手段不应该更直接一点吗！」
「听说过对症下药吧！」邱然一脸严肃：「有吃软的有吃硬的，有软硬都吃的，也有软硬都不吃的。魔教就像附骨之疽，只要你有用，管你是金刚还是如来，总会想尽办法腐蚀掉你，抵制住诱惑就够了？第一步而已。招式万千，就看你挡不挡得住。」
「实在腐蚀不掉的呢？」我追问。
「实在腐蚀不掉的，就飞升了呗！」邱然白了我一眼：「不许换工作！」
「哦。」我无奈地上工去了。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
我回到家的时候，几位都回来了，正热火朝天做饭呢。
「有什么发现吗？」我扯着嗓子问了一句。
「何止是有发现！」鸿现难得地吐了回脏字：「学校里一夜之间快成魔窝了！连 tm 小猫都是魔教变的！！」
17
「魔教分子已经摸进来这点我是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他们来得那么多。」
邱然满头大汗地说，一边吸着面条。
我们师兄妹几个围着一盆面，开展了第一天的总结会议。
「刘警长今天就扣下了仨。俩都是最简单的色诱，说是喜欢大叔型的，想找个地方仔细聊聊。刘警长直接就把车开派出所了。还有个稍微厉害一点，装得挺像，扮演个 officelady，整了个浪漫邂逅，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可惜当时刘婶正好在车后座上，她那个脾气你可能有所耳闻——总之当场就拿下了。」邱然拿筷子在半空点了点。
「不是花样众多吗！怎么一天了全是美人计啊？」我问道。
「美人计最简单直接，玩的都是阳谋，最先暴露很正常。」邱然解释道：「摸清了他身边的人，接下来应该就是来硬的了。」
「那怎么办？」我皱眉道。
「怎么办？硬办！」邱然说：「我估摸着刘警长巴不得多来几个给他刷业绩呢，越凶恶越好，越流窜越好。」
「好汉架不住人多啊。」我还是很担心。
「所以我们得帮他们分担一下压力。他们顺藤摸我们，我们当然也可以顺着他们摸过来的手摸回去。」
「别说得那么恶心！」我说。
「我已经跟一个女生成为朋友了。她是魔教。」小师弟说。
我对小师弟刮目相看，我以为他这浓眉大眼的干不出这种欺骗感情的事呢。
「走的是清纯路线，小师弟勉强还应付得来。」鸿现解释道。
「清纯个屁！也就糊弄糊弄男生。」小师妹在一边气鼓鼓地吃面。
「说起来你是怎么混进学校的？」我问。
「当然是穿着校服走进去啊。门卫已经被魔教的人搞定了，只要是穿着校服，恐怕你这样的都能进去。」鸿现说。
「……到底来了多少啊？我怎么没碰着？」
众人都以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我很快也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魔教人可能也不太容易想象得到一个一天打五份工的人会是修真者。
「别放松警惕。」邱然把碗往桌子上一搁，筷子往碗上一架：「保守估计，现在城市的主要职能部门，交通、商业、快递、娱乐，恐怕都被渗透了，以后的情况只会越来越难。好在他们不敢闹起来，毕竟他们都算是通缉犯……」
邱然话说一半，突然有人敲院门。
「你好，人口普查！」门外的人说。
「来了。」邱然招呼起来：「快快摆起架势来，我去开门！」
众人纷纷手忙脚乱地准备，只有我一脸懵逼。
「什么架势？」我问鸿现。
「等会看情况，跟着喊就行。」鸿现说着，把一根布条系在了脑门上。
18
邱然把门就开了一条缝。
「你好，人口普查。」门外的阿姨带着个大本子，眼镜架在鼻头上，拿起胸口的证在邱然面前晃了晃：「外来人口吗？」
「都本地的。」邱然赔笑道。
「几口？」
「五口。」
「这是不打算让我进去？」阿姨盯着门缝里邱然的脸说。
邱然使劲向后挥了挥手，又转过头笑着说：「怎么会呢？刚才家里乱，我叫人收拾了收拾。」
屋里，我们四个呆坐在面条面前。
邱然领着阿姨前来：「这是我四个弟弟妹妹。」
「四个弟弟妹妹？有户口本吗？」阿姨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当然有了！」邱然拿出一个户口本，递给阿姨。
阿姨翻开了户口本，眼睛一亮，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好，本地，五口人，张德，张智，张体，张美，张劳，记下了。」
阿姨说着，往大本子上划拉了半天。
「您慢走，慢走啊！」邱然护着阿姨，从屋里一直送到院外：「慢走~」
门一关，邱然一溜小跑进屋，看了看小师弟，又看着墙上的表。
我不明所以，大气不敢出。
「好，一分钟了，开喊！」邱然如同百米赛跑的发令员一样指挥道。
「不想赚大钱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小师弟喊。
「不想赚大钱的女人不是好老婆！」小师妹喊。
「不怕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鸿现喊。
「今天睡地板！」邱然喊，小声跟我说：「接，明天当老板！」
「明天当老板！」我无奈地喊。
大约喊了四五轮，邱然看了看表，双手往下压了压。
「可以了可以了，大伙辛苦！」
「好！」
「收工收工！」
看着我疑惑的神情，邱然悠悠坐下。
「花了五百块。现在魔教他们认为我们这院子，只是一个传销窝点了。」邱然冷笑：「他们踩点那一套，都是我玩剩下的。」
「万一真是人口普查怎么办？」我问。
「别忘了还有我。」小师弟笑了笑：「刚才那个确实是位入魔老阿姨。」
「最好是，要不然我们得去局子里躲他们了！」
「短期内我们的住所是安全了，让他们继续去做无用功吧。」
「太惨了。」我忍不住叹息道。
「不刚给他们五百吗？」邱然撇撇嘴。
19
「不对啊，你这一拉杆箱的钱，够给这么些人发工资？」
第二天早上，我在饭桌上问邱然。
我也是常年打工的人，心里有数，这些钱看着是多，但是给他描述中的那一堆猫猫狗狗发工资绝对不够。
「怎么？担心我吃回扣？」邱然看都没看我一眼。
「魔教是按最低工资标准发工资的？」
「我昨天也说了，我没想过他们会来这么多。这一箱子大约是近百人的工资。之所以来这么多人，我猜……」
「他们都是想把钱据为己有吧。」小师妹说。
我觉得她说得对，不过还是有点担心，她今天动脑子次数应该已经用完了。
「我猜也是，我不信第一个拿到这钱的人能把钱发出去。」邱然说。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总感觉他们可能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目的。」鸿现说。
邱然点点头：「我也在考虑这件事，他们可能不只是为了这几百万来的。现在魔教的主要窝点都已经被打掉，剩下的家伙不仅没有四散而逃，反而聚集到这座城市里，一定是有什么被我忽略了的细节……」
邱然最后也没有想出来什么所以然，我们也只好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
拉船、抬钢筋、抗大包、和水泥，做人体模特一气呵成……好在我是筑基期修真者，这些活计还没让我感觉太过疲惫。
鸿现提出过要帮我分担一些工作，考虑到她能代替我的估计也只有最后一个，所以我严正拒绝了。
忙碌的一天又要结束了，我还是没有遇到疑似的魔教分子。
回家之前，我最后接了个活，是顺手送几份快递。
「是不是，被小瞧了……」我边蹬着三轮车边想。
送完快递，我只能绕道一片拆迁中的街区回家，刚骑进这一片，我怀里的剑开始猛震起来。
20
「你们这些魔道，聚集在这座城市干什么？」
远远地听见一声少女的娇叱传来，随即是兵器相交的声音。
我把三轮车撇下，锁好，再加上自己的一把链子锁。U 型锁不好使，丢一辆车半个月白干，这方面还得多加小心——做完这些，我才全速往事发地赶去。
真气与魔气的波动不断传来，我加快了脚步。
「我们在这住得好好的，你突然闯进来做什么？」一个大汉拿刀指着被打倒在地的少女，略带委屈地怒喝，周围围着高矮不等的几个小伙子，也都目露凶光。
「你！你居然用毒！」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躺在地上，似乎动弹不得。
「世间万物，皆可入道，我以毒入道有什么不对的吗！」大汉摇摇头，义正词严地说：「为什么，大家总看不起我们呢？」
「你，最近知不知道有个修魔的黑皮女人，拉着个拉杆箱，拉杆箱上有个海绵宝宝？」其中一个小伙子掏出小刀，蹲着问少女。
「我凭什么告诉你们？」少女四仰八叉，但是十分硬气地说。
「你不告诉我们，我们可就嘿嘿嘿了！」旁边几个小伙子七嘴八舌地笑着。
「你！你给我下的是什么毒？？」少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带着哭腔问。
周围几个大汉嘿嘿笑着：「你猜啊。」
我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被人瞧不起了，据说这种人进了监狱都是挨揍的。
眼看着要坏事，我本来想直接出剑来着，后来想起邱然的教诲，得跟他们多唠唠。我摸了摸兜，摸出了一个送快递时候戴的口罩，戴上口罩，跳上房顶，清了清嗓子。
「老哥们！」
下面的几个人一下子都望向了我。
「那个，你们都是什么境界的啊？」
几个老哥大眼瞪小眼，好像没搞懂我到底是来干嘛的……
21
「我是魔丹初期，不知前辈是？」大汉谨慎地后退一步，一抱拳向我说道。
好像是因为我表现得太不正派，被他们认成同道中人了……少女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问题来了，我实在是不太会撒谎，也不太了解他们魔教的构成，对面都自报山门了，我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吧。
「见笑了，我是筑基巅峰。」我不好意思之下，直接说实话了。一说出来我就后悔了，我这不把天聊死了吗！
「敢拿我们开玩笑？！」大汉怒了，直接扑了上来：「区区筑基，也敢如此狂妄……」
「对不起，师兄！我跟他们实在聊不来啊！」我痛苦地出剑了。
少女睁开了眼睛，几个男人应声倒下。
「你怎么样？」我开口问。
少女烟波如水，粉面含春，雪白的肌肤上潮红一片，整个人似乎要冒出蒸气来，流着眼泪只是往后躲。
「你你别过来！」少女娇喘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毒？我第一次见，完全不知道该咋办。听说这玩意凶险异常，却没人详细讲过如何处理。但是她一直躲也不是个事，我直接用剑鞘把她打晕了。
邱然见多识广，先运回去让他看看。
车斗里载着这妹子，感觉不太对，我又在上面铺上几层麻袋片，蹬着回了家。
骑车进了门，我发现他们几个也都回来了，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
「师兄，来救人！」我喊道。
我把麻袋片一掀，四个人都挤上来看。
「是女人！」鸿现脸瞬间红了，抬头看着我。
「是淫毒？！」邱然一脸坏笑，瞥向我。
「是……什么情况？」小师妹呆呆地望着我。
「是……魔教哦。」小师弟挠了挠头。
「啥？」我们几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车斗里，那位昏迷中还在不停扭动的妹子……
22
「师弟，你中招了哦。」邱然坏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大师兄，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吗？」小师妹问。
「清哥！你，你太不谨慎了！」鸿现握着拳，马尾起落，跺脚道。
「我哪知道！」我确实不知道该咋辩解：「这帮人这么狠的吗？自己人都下毒？」
「知道什么叫防不胜防了吧？多少痴情修士就这样倒在了温柔乡里。」邱然说。
「那这咋办，继续让她在这扭？」我问。
「不用管。」邱然叹了口气：「他们不总吓唬人说中了这个毒，不阴阳交合的话，两个时辰之后，有功力尽散的，有身死道消化为青烟一股的，也有彻底变成热兵器的。但是好像一直没人触发过这个效果，这次我们不妨观察一下。」
邱然说着把妹子抬起来，她立刻像八爪鱼一样缠上了邱然，连亲带舔，娇声阵阵。
「快帮忙！下路快顶不住了！帮我把她捆柱子上！」邱然忙喊。
我们七手八脚，终于把这鳗鱼一样扭来扭去的身体牢牢捆在柱子上。
「把她嘴捂上，我们先吃饭吧。」邱然拍了拍身上的灰。
「会不会狠了点？到时候这人真化成烟了咋整……」
「那就算她下手够狠。」邱然摇了摇头：「你还没完全认清斗争形势的严峻性，你知道你如果中招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我摇摇头：「您给讲讲。」
「听说过生死符吗？」邱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跟那个差不多，不过是两条蛊虫，一条钻进你脑袋，一条钻进你道心，后果怎么样不用我说了吧。」
我有点后怕，赶紧去吃饭了。
「对了，这回有交手吧，有没有套出他们什么话？」邱然顺口问道。
我不太好意思地说：「交了，但是……把天聊死了。」
我大脑突然过了一下电，想起来了一件事。
「他们好像说，在找一个拉着拉杆箱的……女人？」我说。
邱然的筷子停了一下……
23
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冷场，这个很好解释的问题在沉默中变得越来越微妙。
「……是逃跑的时候化的妆吗？」我打破沉默问道。
「其实这么多年我在魔教卧底都是扮作女人。」邱然说。
鸿现眯起眼睛，竖起耳朵，似乎没听清。
小师弟一口水没咽下去，咳了半天。小师妹慌忙几掌下去，差点损我一员大将。
我比划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展开讲讲？」
「听你师兄吃瘪狠好玩是吧！」邱然怒捶我的脑壳：「当然是更利于收集资料和爬得更高了！」
「那那那那那？」我光那，却不知道从哪开始问起。
「呐屁，吃饭。」邱然老脸一红，显然不是很想再提这个话题。
「然哥。」鸿现低声问：「有照片吗？」
「上一边去！对了，要不接着聊聊刚才师弟回来前的话题？」
「不了不了！」鸿现立刻红着脸摇头。
「不了不了。」小师弟也点点头。
「什么话题？」我奇道。
「二师姐今天在学校被人表白了。」小师妹愣头愣脑地说。
我的筷子停了一下……
24
鸿现生得很好看。
她原名「出尘」，自己嫌不好听，改了。她从小就有主意。
不过她的原名确实贴切，她修炼时候，眼睛一闭，白衣黑发，如芙蓉出水，出尘绝世。睁开眼睛，又如惊鸿艳影，春水含波。最重要的，是她那快活又随性的性子。
她就像是那种注定要成仙的人。
这些年我也是这么努力的，这是师傅的嘱托，也是我发自内心的愿望。
我希望她可以一直这样美丽下去，成为起舒卷云，成为秋月春风。
在我的有生之年，我觉得我可以见到。比较麻烦的是，她似乎喜欢我。
她在几年前筑基转结丹期之后，找了一天傍晚，在我做饭的时候，迎着厨房里的夕阳，说要跟我结为道侣。
那一瞬间，我差点答应。
我当时早已经知道自己仙途渺渺，想了片刻，我没法说服自己答应她。
正派没有所谓双修，道侣不过是结婚的一种好听叫法，没啥额外的意思。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耽误事」的一件事。
所以我当时推脱了鸿现，跟她说还小，先金丹再说吧。没想到她这么快……
抛开这一切的一切，我当然希望能够一直待在鸿现身边，无论以什么身份。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是小师妹的一句话，居然让我想了这么多。我自己也有点惊讶。
修道之人，需面对本心，我很轻易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了。
我吃醋了。
我正吃着醋，背后传来嗷一嗓子。
「出结果了！看看给淫毒放置 play 会发生什么吧！」邱然跳起来。
「看看看！」鸿现小绍腾空而起，小绍顺便拽着平阳，一起逃离了饭桌。
我一愣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放出了所谓的杀气……
25
绑着魔教少女的柱子其实就在背后，他们跑得那么夸张大概都是因为我。
「我从来没想到过。」女孩虚弱地苦笑着：「我居然会是这种死法。」
她的身体正在慢慢化成一缕青烟。
「人世无常，下辈子别做魔教了。」邱然把飘过来的烟扇远。
「我不甘心。」女孩身体里的液体已经流光，她已经哭不出来了：「我本是正道修士，误中奸计，才沦落至此……我不甘心啊……」
「安息吧。」邱然蹲下，在她的头上点了点：「你融化在蓝天里了。」
少女一声长叹，闭上了眼睛。
青烟散去，只剩一段绳索，几件衣物还留在原地。
「知道我为什么去做卧底吗？」邱然背对着我们，看着空空荡荡的地面，我们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就是希望这种事情能少发生两件。」邱然抿着嘴回头说，满头大汗：「md，原来不搞真的会死……」
「师兄你刚才嘀咕什么？」
「没，没啥，都看到了啊，加小心点，手段毒着呢。」邱然擦了擦汗：「不过也别担心，这是最后一批了。不管这帮蛇虫鼠蚁为啥聚在一起，也算是给我们一个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大家都点点头，修行之人，生死之事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夜深了，我盘腿坐在地上，下午的事情还是让我有些心惊。
「居然有人对鸿现告白了。」我琢磨着。
有人落在对面的椅子上，我抬头一看，是鸿现。
月牙透过窗，照在她的头顶上，如同为她披了一层纱。
「不许出声。」她传音道。
足尖一点，她接近了我，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然后，她一推肩膀把我扑倒在地上。
「鸿现，你？」
「无论如何不许出声。」
少女的唇，吻了下来。
26
金丹摁住了筑基，那事情的发展自然不是筑基控制得了的了。
这夜没有仙途，没有厮守终生，甚至由不得人多想那些没用的。
只有月与她。
——还有她顺布手下的隔音罩。
「师兄，知道我为什么金丹了才动手吗？因为这样才万无一失啊！桀桀桀！」
「鸿现，你不要啊！你是要成仙的！」
「要是等师兄你下手，怕是要等到你保质期都过了都等不到！」
「鸿现！你听我说啊！」
「师兄，我爹死那天，你身上全是血地回到师门，跟我说不要怕的时候，我就决定，这辈子非你不可了。」
「鸿现……」
「我修炼的目的就是希望能长久跟你在一起。」
「清哥，你就是我的仙途。」
正是：
晚风三分月盈楼，仙途望断未知休；
古来大物空余画，百年蝼蚁争去留。
万星寂灭挽星海，长生不过常生愁；
天台仙姬得会我，今度刘郎又何求？
27
一夜过后。
「我都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我边吃早饭边想。
「今天要更加小心，你可能已经被盯上了。」邱然对我说。
「好的，小师弟，昨天跟鸿现告白那个，是魔教吗？」我问。
「是。」小师弟随即反应过来，自知失言：「大师兄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我说。
鸿现笑了笑：「小角色，看我怎么套他话！」
「你要小心啊！」我郑重地跟鸿现说：「我去上班了。」
「好好工作！」鸿现眉眼弯弯。
我暂时没法直视她的身体，转头僵硬地走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大师兄今天怪怪的？」小师妹的声音被我听到了。
小师妹的动脑次数又用完了。
我当然没有打算去上班。
小灵通滴滴滴响了，短信进来。
「老老实实上班，别想那有的没的。」是邱然。
「没问题。」我回道。
哦对，手机要调成静音。
28
鸿现溜进的是高二，跟小师弟小师妹同班。因为修真的关系，她的外表看起来与高中生无异，混进去还是没问题的。
她的后桌，就是那个跟她示好的家伙。长得模样倒是周正得很，还时不时跟鸿现传纸递条。小师弟若有若无飘向那个家伙的眼神，更加让我确定就是他。
我能知道这些，当然是因为我也混进来了。看到这些的时候，我正穿着教职工的衣服，快步走过走廊。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那个家伙自己走到了学校僻静的一条林荫道上。
「出来吧。」他说：「你跟了我一路了吧？」
我从树后面缓缓走出来，我当然是故意让他发现我的。
「你也是为了圣女来的？」看我神色不善，他问道：「还是说你看上我的猎物了？」
猎物？我没太注意他前一句话，就听着后一句了。
所以我出剑了。
在我的剑尖划过空气时，我听到了一声淡淡的哼声。就是这个哼声，让我一个激灵，稍微偏移了剑锋。
险险挡住了直接刺向我心口的一根毒刺。
他的四肢没有任何动作，气息也没有任何改变。这跟毒刺是如何发出的？
呼吸的功夫，我又拨落了几根刺，不过似乎身上中了两招。一招肩头，一招足三里。
「魔婴？」我说。
「有点见识。」面前的家伙笑了笑：「你太轻敌了，小子，我藏得不错吧？」
他说着，端详着我。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的头砍下来，但是把你的魂锁住，当我吃那个猎物的时候，让你在旁边看着呢？」
「你生气了。」他笑着：「看来我一定要这么做了。」
下一秒，他笑着的脑袋，看着自己的身子越离越远。
「怎……怎么可能？」他飞出的头颅还保持着诡异的笑，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区区，区区结丹……」
我长出了一口气。再次出剑。听说魔婴难杀，得多砍两刀。
「你运气不太好。」我说：「我昨天晚上刚结丹。」
「是，是你！」魔婴吐出最后几个字，消散在空中。
原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里也不都是乱写的啊……我笑了笑，眼前就是一黑。
29
「莽夫！十足的莽夫！」邱然的声音在耳边时近时远，如同梦里。看来那毒的毒性当真不小。
「你才筑基！再能打能有多能打？」邱然拍了拍我发木的脸：「人家渡奈焚，正儿八经的魔丹圆满！怎么样，翻车了吧！要不是我跟他有点交情，知道这毒咋解，你早被毒死了！还让人跑了……等着他找上门算账吧！莽夫！青春期小男生吗你？」
看来运气好的是我，那孙子原来也刚成魔婴。
「你 tm 是不是傻逼啊！」鸿现在我的床边边骂边哭，泪珠子噼里啪啦的，让我有点心疼。
「你想没想过，你死了我怎么办啊！」她在我耳边恶狠狠地说：「不想负责吗？」
两天以后，我才勉强能说话。几位师兄弟都在我的附近，是个昏暗的空间。看来我的行动让大家不得不临时更换了住所。
鸿现见我醒了，又上来猛捶了我一顿。
「渡奈焚死了。」我边咳边说。
「我估计也是……」邱然扒拉着百叶窗的窗缝看着外面：「以他的性格，要是还活着，市里就要变丧尸围城了。」
「我套到话了。」我说。
「你套到话了？」邱然这次表现得居然比知道渡奈焚死了还震惊。
「他们好像是为了什么『圣女』来的。」我说。
邱然深色凝重，一拍大腿：「糟，怎么忘了这茬了！」
30
「你，你不会是魔教圣女吧？」我说。
「我当然不是魔教圣女！」邱然说。
大家盯着他看了一会。
「好吧！我确实是扮演了十年魔教圣女！」邱然怒道：「不过我绝对不是！」
「都干了十年了还不是？！」我说。
「你没懂我啥意思。」邱然说：「魔教传说里，真的有个圣女，能让他们魔教彻底翻盘。我就是假扮这个身份，才混进去的，我本人当然不是！」
我想了想，在魔教分子的视角里，供奉了这么些年的圣女，带着自己去年的工资跑路了，而且这圣女还是男的假扮的……这酸爽。
「既然我是假的，他们找假的报仇，当然也得想办法找到真的！」邱然双手挠头：「我就是当圣女太久，才忽略了这一点！他们是按星盘来定圣女的位置的，换句话说，那个真正的圣女跟我一样，都是出身于这座城市的！」
「我更倾向于认为他们是打算先杀了你祭天再说……」我说。
「不不，你不了解他们，他们还挺重视这个的！」邱然信誓旦旦地说：「我可以确定，现在他们口中的圣女，绝对不会是已经跑路的我！」
「你卧底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搞清楚这个真圣女是谁？」小师弟问道。
「没有。预言这玩意，你们都清楚的，模糊得很。只知道是在这座城市里的，女的，修魔天才，性格很魔性。」
「性格很魔性是什么鬼？」小师妹吐槽道。
「就是，不是一般人。」邱然搓了搓脸：「我这样的勉强算吧。」
「当初到底是谁决定让你去当这个卧底的？」鸿现皱眉问道：「那个人对圣女应该很熟悉！」
邱然听了这话，眼神逐渐深邃了起来，他找了个椅子缓缓坐下。
「对，对，我早该想到的！让我，让我捋捋。」
我们都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会是师傅吧？」小师妹试探着问。
从邱然的表情来看，小师妹又用完了今天的动脑次数。
31
「是师傅？！」我惊道：「那当年他的伤？」
「是自己弄的。师傅元婴迟迟无法化神，阳寿本来就要尽了。」邱然神色有些黯然：「他当时把我叫过去，说是要用自己的性命完成一个计划。就是我潜伏进魔教，把他们连锅端的计划。」
「个老不修！他自己怎么不去！」我说。
「我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得找个扮圣女的，要能自己去还轮得着我？」邱然也忿然：「当时派里人员虽多，但是师傅是觉得飞升无望才开始收徒的，师兄弟年龄跟兴趣班也差不太多，信得过的就几个人，你性情太愍直，怕是去了两天就暴露；鸿现太灵动，而且是他唯一的后人；亦风行事又太凭自己好恶，不就只能我去了？」
「师兄……」
「可惜当时我每天都在刀尖上跳舞，没工夫琢磨这些。现在回头一想，个老不修绝对是知道圣女的事情！甚至已经找到圣女了……才敢让我去冒这个险，按他的脾气，把圣女当场掐死了都有可能。」
要是他没掐死呢？
这个问题盘旋在我们的身边，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是都不敢问出来。
「要是他没掐死呢？」小师妹还是愣头愣脑地问了出来。
「把这个问题交给有能力的正派人士吧！」邱然从凳子上站起来：「我们快溜！找个山窝窝猫他几年就当闭关了！到时候该落网的落网，该饿死的饿死，我们就算真有个圣女，也发挥不出作用了！」
鸿现和小师弟小师妹都忧心忡忡地点点头……
「不行。所有希望躲避预言的情况都会反而导致预言的发生！世界各族人民验证过很多次了！我们不能跑！」我说。
大家听了我的话，都沉默了。
全世界各种神话故事都告诉我们一个深刻的道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跟预言硬刚不信邪的下场，往往都是被迫吃了自己的翔之后不得不信邪。
这个问题实在难办，难道真的要我们贡献一个圣女出去吗？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是……
「说起来我们现在在哪啊？」我想得头疼，想换换脑子，问道。
「托刘警长给找的单间牢房。」邱然头也不抬地说。
「绕来绕去还是进了局子了！！」
32
必须要有人成为巫妖……啊不，魔教圣女……领导魔教翻盘，还要把损失降到最低？
「我去吧。」一个声音说着。
我们抬头一看，居然是小师妹。
「我不爱琢磨事儿，应该也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小师妹说。
「不行！魔教里凶险异常！不能让你自己去！」小师弟有点急了。
「我去！」鸿现说。
「你快省省！」邱然连连摆手：「你不怕你大师兄发飙我还怕呢。」
「我去吧。」小师弟说。
「你去了搞不好魔教真翻盘了！」邱然捂头道：「我经验最丰富，要不我回去跪求他们原谅一波！再带他们翻一次车？」
「你们都别争了。」我说：「我是大师兄，我去。」
33
「去干嘛？」一个中年汉子推门进来，听到我们的说话，顺口问：「这么热火朝天的。」
「刘警长！」小师妹说，我们想伸手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在讨论谁去当魔教圣女。」
「哦？」刘警长笑了起来，看着邱然：「还没当够？打算让师兄弟儿也体验一下？」
邱然黑着脸跟刘警长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先别说那些了，我来找你们就是为这事，来，看看这个。」
刘警长说着递过来一张色彩斑斓的广告纸，我们凑近一看，似乎就是一张街边发的售楼传单。
「风景豪庭！西城最新楼盘！450 万元大降价！」几个醒目的红色大字印在上面。
我在疑惑的时候，却发现小师弟和邱然的脸色都不太对。
邱然看我们疑惑，皱着眉头，手指上聚了点魔气，往那几个大字上一抹。
随着魔气扫过，那几个大字竟然缓缓淡去，下面又露出一行同样字体的字。
「教门逢遭大难！圣女速归！我们不怪你！」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邱然缓缓地把双手插到头发里。
「我可能还是低估这帮人了。卷款跑路在他们眼里……似乎是性格很魔性的一部分。」
「那你归还是不归啊？」我问道。
「归！」邱然站起来说：「我再带他们朝地府的路上走一段吧。」
「你归了就得被撕吧撕吧喂鹰！看看反面！」刘警长把广告纸反了过来。
邱然急忙又伸手抹了一把。
「不好意思！打印好正面之后，那边说已经找到新圣女了！遇到那个冒牌货杀无赦！」
邱然把纸往地上一摔：「这魔教能活到今天就 tm 离谱！」
34
「明明是我耍了他们！」邱然寞然道：「为什么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大家乖乖听刘警长说话，没人搭理他。
「魔教现在已经有了新圣女。」刘警长点起一支香烟，叼在嘴里。这香烟只亮无烟，也毫无味道。我听说过，这似乎是维持某种符箓的香。
「不管是真的假的，现在那些散兵游勇起码有了个头领了，他们已经逐渐在尝试撤出这座城市。想靠交通工具溜走的小角色都落网了，不过还是有几个狠角色，不知道是没来，还是已经跑没影了。」
「魔教一般不都是教主是头领吗？」我问道。
「早枪了毙了，要不然他们能叫散兵游勇吗。」邱然说：「教主不在圣女说了算。」
「真让他们全跑了，会比较麻烦。」刘警长叹了一口气：「以后恐怕要做长期战打算了。」
「还剩几个狠角色？」鸿现问，她可是差点着了那个渡奈焚的道，这时候不由得担心这个问题。
「没几个了，都是漏网之鱼。」邱然掰着指头：「一个分魔护法，四个化魔长老，十三魔婴太保——都已经全都击毙。」
「你说话还可以再大喘气一点，我们还受得了。」我说。
「那些大人物自然是重点对象，都被大佬们捶成饼饼了，不会有失。现在外头倒是就剩俩元婴四个……三个魔丹圆满。还有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圣女，估计不会太能打。不过这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家伙最麻烦，癞蛤蟆趴脚面，弄不死人恶心人啊！」
刘警长手机突然响了：「接个电话。」
刘警长去一边打电话了。
「而且你还弄死了渡奈焚。」邱然指了指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这些人虽然境界都不是太恐怖，不过一旦找到头上，在暗处耍黑招放冷箭，想弄死我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气氛沉默了下来，每个人都觉得似乎有一把剑悬在头上。
刘警长放下电话，揉着眉头坐了下来。
「刚才那个电话，对面说是新的魔教圣女……想跟警方聊聊。」
众人大惊。
「路子这么野？」邱然眯起了眼睛，带着前辈审视后辈的表情：「怎么聊？」
「她说就在门口……当面聊。」刘警长严肃地说。
35
我们不禁正襟危坐起来。
按照描述，这位应该是在全市四十多万的人口里，经过层层工序、严格筛选、去芜存菁，选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神经病中的神经病。
她的行动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她说只给我们五分钟时间。」刘警长猛吸了一口烟，饶是经验丰富的老片儿警，似乎也没摸清对方的路数。
「直接上？」我说：「五分钟之后她要干啥啊？」
「没说。」刘警长说。
我们的头都有点大。
「冲，冲就完了！」邱然冒着冷汗握拳道：「老刘你上！我们身份敏感，我们在后面旁听！」
刘警长咬牙指了指邱然，从上衣兜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三颗蓝色的球形药丸，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颗，直接吞了。想了想，直接全吞了。
「他娘的，这时候就不省着了。我走了！」刘警长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带上了门。
「那是达摩清心丹。吃了那个，就比较不容易被外界的因素影响心智。你们结元婴的时候得用。」邱然说。
「有这么吓人吗？」我有点打怵。
「昔年天魔子借讨饭少女形象出关，西域三百国五月入魔，现在那边还都是大沙漠。」邱然说：「高级魔修，一言一行都能动人心魄，普通人不小心见到一眼，可能就会耽误终生。就是金丹修士，也得时刻小心，道心失守是不至于，不过一旦被不经意间种下魔种，也会非常麻烦。」
「这么猛的吗！」小师弟皱眉道。
「小师弟这种天赋的，真要修的话，到魔丹期，差不多就能达到种马小说里那种，看人小姑娘一眼，就能看得人花枝乱颤。」邱然严肃地说。
「你少说两句吧！」鸿现怼了他一拳，小师妹在一边拽着小师弟衣角，脸都红了。
「喂，听到了吗？」房间一角的对讲机响起声音，是刘警长，我们忙把它拿到众人之间。
「你们那边把麦关了。」刘警长说：「我看见她了。」
邱然伸手摁了两下。
「您就是刘警长吧。」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听起来年纪不大。
「是我，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刘警长说。
「是这样的。我一开始打了 110，他们说这块的事务都是找您。」女孩说：「有一帮神经病非得要我当魔教圣女，您能出警管管吗？我一会还得上班去呢。」
我们都望向邱然。
邱然皱着眉头，半天憋出一句：「路子确实有点太野了……」
36
「当一个人被选为魔教圣女之后，她的一切言行都会被判断为圣女言行的一部分。搞不好报警也是她的计划……」邱然说：哪怕是邪恶滔天，恶贯满盈的类型，也有办法对付。不过这种混沌类型的……最难办。」
「混沌个屁！就是个假的！」刘警长一拍桌子：「我都可以预见到了，那帮家伙绝对是故布疑兵！后面指不定还能冒出多少圣女来呢！我的三颗达摩清心丹啊！」
「狡猾！大大的狡猾！」邱然怒道：「比老子还狡猾！」
「我们之前的对手虽然偶然有阴招，总体上一直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刘警长再次点燃了香烟一样的香：「这次我们好像真碰上一个阴谋家了。」
「总体当面锣对面鼓是因为老子！没我的操作他们能这么快完犊子吗！只能说，他们现在破而后立，真正开始用魔教的行事风格了……」邱然说。
「那怎么办？」我皱眉：「现在敌在明我在暗，难道我们要在局子度过余生了吗？」
「不会的，邪不压正。总会有办法的……」刘警长说。
「敌在暗，就把他们钓出来。」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众人间响起，如同毒蛇，又如同罂粟，冷冰冰，却似乎是深红色的。
我们都震惊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前圣女。」
那个声音继续说着，我们这才发现，她原来就在我们中间。
原本邱然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冷艳女孩。
37
面前这个女孩，应该就是之前壮汉描述里的，带着海绵宝宝拉杆箱的黑皮女人。
说是从未见过，其实眉眼之间还是能够依稀看得出熟悉的轮廓，抛开熟悉的部分，却又完全不同。
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孩是不输鸿现的美人，不过跟鸿现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相比，她完全就是个祸乱人间的魔女。
「师兄？！」我惊道，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其他几位跟我表情也都差不多。
「大惊小怪。」邱然白了我们一眼，我肝都颤了一下：「鸿现，你不是说要看照片吗？这回让你看看本体好了。」
「这是，幻形？！」鸿现上去想揪，但是最后还是摸了摸他的脸皮：「不像啊……不对，太像了！」
「……什么方法不重要。」邱然苦笑着说：「你们又没有必要学。」
小师弟和小师妹在一边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师兄……这些年你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我说。
「不提了不提了！」邱然揉了揉脸，大大剌剌地坐好：「谈正事。怎么对付现在那任圣女！不把她收拾了以后甭想过安生日子了！」
「我怀疑你这样出门就有几个魔婴出来揍你！」我说。
「不会的。这个时候，我贸然现身，他们是绝对不会上当的。我怀疑就算是下几个套，做得自然点，现任圣女也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人对我动手。毕竟这种时候他们但敢冒头，就是必死之局。」邱然说。
刘警长的电话又响了，他接起电话：「喂，对，是的……知道了。我们正在追查他们。好的，抓住他们的时候会给你回电话的。」
「又一个！」刘警长把手机一撂：「正常的工作都要没法做了！」
「扰乱秩序，浑水摸鱼。下一步就是横生事端，激化矛盾，然后是见缝插针，大肆转化。」
「就像是死灰复燃……」我说。
「老刘，你问上面借几号元婴下来。」邱然叹气：「我们得尽快把他们钓出来了。」
「你打算怎么钓？」刘警长问。
「钓大鱼就得用大铒。我们得做得过分一点。得让他们那几个有生力量，两个魔婴、三个魔丹圆满，即使是违抗新圣女的禁令，也要出来杀了我。让他们不杀了我，后面的工作都没办法展开！」
「一个失误，你可就得见阎王了。」刘警长说。
「要是怕死，我当时就不会答应师傅了。」邱然用那张祸乱人世的脸轻轻笑了笑。
38
「你打算怎么钓他们？」我问邱然：「干什么能让魔教分子气到失去理智？」
「每个人都不一样，得对症下药。」邱然说：「要是渡奈焚还在就方便了，他是我的舔狗，我只要跟个男的随便上街逛几趟，估计就能把他钓出来——可惜他已经死了。」
「杀错了？」我挠挠头。
「没事，迟早要杀的。」邱然说：「剩下的两个魔婴，易灵异和喜爱福，资料倒是清清楚楚，不过我没怎么跟本人打过交道。三个魔丹圆满里，我最熟的也就是一个老赌狗，当年刚刚入魔教打拼的时候一起出过任务，是个正儿八经正派叛变的，可惜这也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这么些年功夫没见涨，逃跑技术越来越溜。」
「都不是轻易能上钩的啊。」鸿现说。
「我想了几个方案，但是都觉得不太够。」邱然皱眉叹气：「我说说你们听听。」
「请讲。」
「我出去跟随便谁高调秀一波，看看还有没有隐藏舔狗！」邱然说。
「效率太低了。」小师弟说。
「出去举着牌子要跟现任圣女一决雌雄！」邱然说。
「这个明显不用决了，而且她根本不理你你也没办法。」鸿现说。
「举办《走出魔教》主题巡回演讲，以前任圣女身份痛斥魔教！」邱然说。
「随便给你在会场捣点乱咱们就得不偿失了。」我说。
「啊啊啊，短时间之内我还真想不出来啥好办法！」邱然抱头趴在桌子上：「我本来的计划只写到跑路啊！」
「来一出女神给舔狗复仇的戏码怎么样？」小师妹突然开口了。
大家都看向了她。
「……师兄师姐别怪我，我乱说的……我以后少会看点狗血剧的。」小师妹说。
「倒是真可以试试。」邱然皱了皱眉，看向我：「不过这个计划似乎得借师弟你的头用一下。」
39
我的头被摆在了桌子上。
「怎么样？」邱然退了几步端详了一下。
「会不会太血腥了？」鸿现问。
「不血腥怎么有复仇的感觉。」邱然说：「小绍，再洒点。」
小师弟点点头，往上又呲了点番茄酱。
「ok。」邱然比了个手势说：「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坐在一边，心情非常复杂。
「就这破烂玩意能糊弄住人吗？！」我一拍桌子，桌子上的假脑袋蹦了一下。
「只要你演技跟得上。」邱然说：「我这个脑袋做得绝对没问题，不仅以假乱真，而且在制作过程中绝对没有小动物受到伤害。想当年孙悟空纵使有火眼金睛，都被这一招糊弄住过。」
「我的精神倒是受到很大伤害。」我说。
既然万策已尽，我们就只能出点不是办法的办法了。填怒槽的方式走不通，干脆打打感情牌试试——迷途圣女卷款私逃，痴舔天狗千里追随，却误遭歹人毒手，身死道消。圣女幡然醒悟血腥复仇，明白了魔教里也是充满温暖充满爱，希望重新加入这个大家庭。
「真的有人会信吗？」小师妹摸了摸后脑勺说：「这主意可是我出的。」
「起码现在来说，这应该是成功率相对最高的了。」邱然冒着冷汗说。
这时，刘警长又推门进来，他面色不善，似乎是又有什么坏消息。
「上面因为剿灭魔教也损失惨重，挤不出什么人手。从外地调人过来，最少要三天。」
「三天？！」邱然一拍桌子，假脑袋又蹦了一下：「三天他们都跑到夏威夷了！我们这谁能干得过魔婴啊？！」
一阵沉默，在座最猛的恐怕就属常年在一线打拼的邱然了，他都虚了，剩下几个人能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刘警长狠狠吸了一口烟，这次是真烟了。
「给我机会的话，我可以试试。」我举了举手。
「我斩过魔婴。」
40
我抓着一只小布熊，往前面的老板手里拍了张百元大钞：「给我也来二十枪。」
我把小熊放到一旁，坐在了鸿现身边。
她抬着枪，正屏气凝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瞄着准，扣动扳机。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这枪不行吧！」鸿现撇着嘴撒气。
「啪。」前面的气球应声而爆。我单手握把，扭头笑着看了看鸿现，随即连点十九枪……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这枪不行！」我点头道。
「走，我们玩点别的去！」鸿现以九阴白骨爪的姿势抄起了小熊和我，离开了这个摊位。
「我还没来过游乐园呢。」鸿现像个孩子似的左看看右看看，忽而指像远处：「那个！那个像不像打开的夺魂幡？」
我顺着一看，旋转木马。她是把木马都当锁魂铃了。
「那个！那个看起来好刺激！」鸿现蹦蹦跳跳地指向另一边：「好长的旋臂，转速好快！好像都甩出残影了！」
我一看，摩天轮。她是把其他坐厢都当残影了。
「哇，还有这么大的怨灵，太少见了！」鸿现指了指另一边：「游乐场项目还真是全啊！」
我寻思游乐场哪有像那个的游乐项目，转头一看，嚯，鬼屋上面真趴着一只大怨灵，跟充气玩具似的。
「走，挨个体验一下去！」我拽着鸿现的手，向前走去。
我在游乐园打过一段时间工，项目自然都熟。鸿现从小苦修，这回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想想接下来要让她对游乐园留下什么样的回忆，真的十分不好意思……
魔教撤退了，我干活又辛苦了这么久，还完全不知道魔教的前圣女一直在盯着我们，跟师妹来游乐园痛快地玩一天，很合理，也很合逻辑。
「原来里面这么慢啊。」鸿现坐在摩天轮里，望着窗外说。
「慢一点，可以给人告白的时间。」我说。
鸿现的脸唰得一下从脖颈红到了脑门。
「之前一直很愧疚，居然让你主动。」我说：「我真的怕耽误你的仙途，所以一直在尝试保持跟你的距离。不过有些距离，再刻意保持也总会越靠越近。」
「你你你师……清哥！你在暗示什么？」鸿现捂住了脸。
「我们结为道侣……吧……」我说。
……鸿现扇了我一巴掌。
「呸呸呸！」鸿现赶忙呸了几下，红着脸说：「不知道办大事之前不能说这种话啊……完事了再说！」
41
下了摩天轮，天色已经要晚了，夕阳西下，却无一丝温暖的感觉，寒风已经吹起来了。
「鸿现，你往后撤一下。」我上前一步，把鸿现护在了身后。
在人群之间，有一个深色皮肤女孩朝这边走了过来，人们纷纷注视着她，不由自主地为她让出一条路。她那么美丽，却是那么悲伤，又那么决绝，如同随风摇曳的黑色罂粟，又像是坠落人间的杀戮天使。
那个女孩视线紧盯着我，越走越近，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靠，你小三？」鸿现怒道，捶打着我的后背。
「鸿现，小心！」我把鸿现推到一边，拔出了剑。面前的女孩却快我一步，脚下一动，已经飞扑了过来。
我被一股巨力推得猛然后退，双脚离开了地面，深深撞进了一边的摩天轮操作室，把一扇墙壁都变成了废墟。
「啊！！！！」游客的尖叫和人群慌乱的喊声传来，整个游乐场似乎在一瞬间化作地狱。
「你做什么？！！」鸿现运起金丹，一掌向那女孩打去。
女孩不慌不忙，身上紫色气息骤现，一个闪身，重拳击在鸿现的小腹，又一脚把她踢远。
伴随着尖叫，她迎着夕阳，向废墟一步一步走去。
我刚把头脸上的砖块轻开，就感觉脖子被一只有力的纤手提起，又狠狠地摁回到废墟里。
女孩摁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上幻化出一把雪亮的刀。
「不！！！」鸿现的哭喊声从背后传来。
女孩举起了刀。
女孩挥下了刀。
又举起，又挥下。
往复三遍。
她提着一颗头颅，脸上身上滴答着血液，又一步一步从废墟里走出，消失在了混乱的人群里。废墟里的男人只剩下脖子以下的躯体，似乎还在抽搐，但自然已经是了无生机。
绝望的少女哭号着，扑到那具尸身之上。明明刚刚许下约定终身的誓言，为什么现在就天人相隔？残阳之下，少女啜泣的身影，显得格外无助……
42
单间牢房里，电视机里播放着上面的一幕。
「我宣布，今天影帝的获得者是！」刘警长说。
「谢谢，谢谢大家。」我说。
「鸿现！」
「为什么不是我啊？我头都掉了！」我问。
「你推开鸿现的动作，太敷衍了，完全没有体现出角色的性格。」刘警长说：「反观鸿现，一开始的怀疑台词，俏皮又可爱，跟后面的痛苦产生了鲜明对比，你看，她要哭了，她哭了！太精彩了。」
「我不服啊！！！」我捶着桌子。
「这个表情，太精彩了。」刘警长继续说：「如果她回家之后，发现本来应该按计划回到家里的小师弟和小师妹，都不在家，表情会不会更精彩呢？」
「……？」我愣了一下。
「再怎么清心，自己不能打，还是没用啊，你说是不是？」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刘警长的嗓子里发出，而他本人则摆出了惊恐的表情。
叩叩叩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对不起，本来不想出手的。」一个柔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位穿着职业装，带着细框眼镜的女性推门而入：「只是你们这个计划，破绽太大，我忍不住就……」
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我的心如断线风筝一般直往下沉。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计划已经算是成功了……不对！
看着面前女性在电视机屏幕亮光下诡异的笑容，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人的声音，我听到过……是第一个报警的那个「圣女」！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脊背发凉，如同一条毒蛇爬上了后背。
邱然原来真的说对了，这人的路子，确实有点野。
我所能做的，只有以平生最认真的姿态，挥出了一剑。
43
我的剑擦着刘警长的鼻尖，砍了出去。
那女人的笑容僵住了，磅礴的魔气瞬间喷涌而出，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向我袭来。我感觉身上被无数魔气形成的锋利长针穿过，如同被霰弹枪击中。
但是没用，我的剑如同大浪中一叶冲锋艇，斩开海浪，斩开魔气，一往无前，还没等她眨眼，已经挥至了那女人的身前。
她双手抬起准备阻挡，那剑便连她的双手一起切了，连带着她包括头部肩部的半个上半身，都打着滚，泼在了背后的墙壁上。
斩过的感觉让我觉得非常不妙，我赶忙把剑横在身前。
下一秒，一道如同长枪一样的魔气，击穿了我的剑，从正面贯穿了我。
穿过眼前剑飞散的碎片，我看到，这次攻击是从那女人缓缓倒下的躯壳里，一只手掌大小的淡红色的虚幻小人发出的。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魔婴？？没理由啊！就算她是圣女，就算再修魔天才，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到达魔婴境界？
吱嘎。
涂满血浆的门悄悄打开一条缝，一个人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了看，看到了我握着断剑被钉在墙上的画面。
「辛苦啦辛苦啦！」门外的人这么说着，把门拉开，打开一把小伞，挡住从门上滴落的血。她就这么站在血雨里，长相赫然与倒地的人一模一样。
「好你个丫头，还带了伞？？让我打头阵也就算了，难道你早知道我会被斩成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不怕我真被斩死了？」残躯里的淡红色小人怒道。
「诶呀诶呀，告诉前辈了，被人看出破绽了怎么办？我可是一点魔功都不会呢，你们这种怪物的战斗，不小心一点怎么行呢？」血雨里的女人笑着说：「再说喜前辈你这不是一下子就解决了吗？」
这个人，居然直接让魔婴出来蹚雷？
她说着看向了我，脸上浮现出甜甜的笑。
「你好，我就是新任魔教圣女 kira，叫我主人就好了，你是我们的俘虏了哦。」
我努力抬手，却使不上一点力气，从那道长枪里伸出的魔气，已经如同绳子一样，捆住了我的手脚。已经，穷途末路了吗？
「小心！」那小小的魔婴突然大喝，钻进了身下的残躯，我身上就是一轻，从墙壁上掉了下来。
从刘警长的身体里，钻出来一道黏稠的液体，在他们身前扩展成了一张巨大的盾牌。
轰！
单人牢房的墙应声而碎，巨大的白色仙气柱狠狠地轰在了那面盾牌上。我赶忙一个翻滚，越过被破坏的墙，逃出了牢房。
随即，巨大的爆炸从背后将我远远地掀飞，重重落在地上。我回头一看，半个警局已经化为了灰烬！
一双手把我扶起，我抬头一看，是鸿现！是她叫来了帮手吗？
「快走，恐怕整个警局已经被他们控制了！」我连忙握住鸿现的手，准备离开。
「师兄……你背我走吧……」鸿现说完一头倒在了我的怀里，我才发现我握住的手，从来没有那么软，那么冰凉过。
「我把金丹当魔贯光杀炮用了。」鸿现虚弱而倔强地笑了笑：「师兄你骂我吧。」
44
这一夜是怎么过去的我已经不知道了。
当晨光照在拆迁街区的时候，我还在警惕着周围。鸿现在我身边睡着，眉头紧皱，身子蜷成一团。自爆金丹可不像是扔手雷，她相当于把自己的半截身子活活拧断。
我们隐藏气息，逃到之前偶然撞见的，那几个用淫毒的魔教分子的住处。尽管我知道他们以前可能就盯上过我，但是我不敢回家，一时之间又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安置鸿现。
也许危险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起码整整一夜，我们没有再受到其他困扰。
「师兄，你没事吧。」鸿现睁开眼睛，强装着元气的声音问道。
「肋骨断了几根，肺被贯穿，肝脏受损，四肢不同程度贯穿伤。」我说。
「你真的很不会聊天啊！」鸿现柔柔地捶了我一拳：「这时候要说我没事。」
「你怎么样？」我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我没事。」鸿现笑了笑：「金丹是王八蛋，炸了再去炼……师兄，你不会怪我吧？」
「我就怪当时我为什么没直接跑路……」我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说：「一定要炼回来！」
「是！」鸿现笑了笑：「师兄，你去哪？」
「某个傻家伙还在傻傻地等着魔教去找他呢！」我站起来说：「顺便再去找一把剑。」
45
经历了游乐场枭首事件，警局晚上又被炸了，整座城市都蔓延着不安的情绪。
好在凡世力量的行动比修真者快多了，基本的秩序还保持着，没有发生大的动乱。不过这么大的动静都闹出来了，我想用不着那些大能出手，普通的修真者们也会挺身而出，帮忙维持安定的吧。
「虎哥，当时我给你的那堆剑，你还有剩下的吗？」我坐在虎哥的对面，对他说。
「都转手了。怎么，你要用？」虎哥点起一根烟。
「急用，到时候给你钱。」我说了个谎：「钱就在家里，没拿来。」
「是剑就行？」虎哥问。
「嗯。」我说：「能用就行。」
虎哥指了指墙上：「你看那把行不行？」
我皱皱眉：「凑合。」
剑有了，接下来就是赶紧找到那个砍了我脑袋的人了。
刘警长被他们挟持，搞不好已经给他传递了什么错误信息。我按照约定好的方式尝试联络了一下，果然已经联系不上他了。
不过警局都被炸了，师兄不会想不到已经出事了吧？还是说，在他们对我出手之前，就已经把师兄……
不会的，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现在一定在什么地方，说不定还在尝试联络我！
有什么我们都知道的地方呢？我决定冒险回家一趟。
刚摸到家附近的街道，蹲在路边的小树林里观察着情况，就有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把我往后拖。
前面的路上游荡过了两条黑影……
「我就知道，你小子真敢回来！」魔女师兄在我耳边低声说着。
「你不也回来了吗？！」我低声说着。
「我是知道你个木头脑袋说不定会来这边找我，我才冒险摸过来的！！这地方都快成魔教的交通站了！！」师兄怒道：「还有你手里拿着这是什么玩意？？」
「剑啊。」我说。
师兄指了指我怀里的那把剑。
「那 tm 叫霜之哀伤！！」
46
「不要对剑有偏见，有个道理叫剑随人起！」我说。
「起个妹！这玩意专捅自家人！」师兄把霜之哀伤往地上一插，又从虚空里握出一把剑来：「用这个！」
我双手接住，这把剑比我的那把要沉一些，剑鞘上面的纹路却有些眼熟。
「这是你当年的剑？」我惊道。
「正气太足，我现在已经用不了了。」师兄说：「便宜你了。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我把昨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你 tm 把鸿现一个人扔那了？！」师兄拽起了我的衣领。
「要是他们因为鸿现没了金丹就小看她，那他们就倒霉了。」我说：「我相信她。」
「你这叫盲目相信！」师兄把我一撂：「等会快点回去，剩下的交给我。」
「你能怎么办？你绝对已经暴露了！」我说。
「还有一丝机会！」师兄说：「他们现在最缺什么？圣女新上任，两大元婴就全部重伤，有一个还没了身体，其他几个魔丹，能打的屈指可数。而正道的人，正围堵过来。他们现在最缺信心！而我，前任圣女，刚刚演了一出复仇戏码，在魔教分子里肯定有人对我好感倍增！我打算就这么回去，跟那小妮子玩玩阳谋，继续演下去！」
「他们都敢直接对警局下手了，能没有后手吗？」
「我猜，她明白跑了虽然能保存有生力量，但想再成气候就不知道多少年以后了。她应该是想扫清我们这些反抗力量的同时，利用恐惧，实际上控制整座城市，以全市人的性命作为筹码，要挟正道放魔教一马。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而且小师弟小师妹都在他们手上，一旦他们发现小师弟是天生魔种，就更麻烦了！我必须得去试试！」
「别老想当孤胆英雄！我跟你去。」
「你去有个头用！他们现在肯定满城找你呢！」师兄说。
「你是怎么伪装这么多年都没被魔教发现的！把那个技术给我也用一下不就行了！」
「没门！这可是我的独家配方！」
「你神经病吧！都什么节骨眼了！」我怒道。
「不行就是不行！」师兄依然很坚决，居然抬手打算打晕我，却被我一下制住了。
「别闹了！你一个人搞不定的！」
师兄盯着我的眼睛，我回瞪回去。
「这是不可逆的。」师兄说。
「什么？」我呆住了，手停在半空。
师兄长叹了一口气，说：「几天前我回来的时候，那个形态才是幻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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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
「这个东西，我没法教你。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菊花还很粉嫩。即使一座城市被炸上了天，我也不能让你放弃自己！」
「可是师兄你！你呢？」
「谁让我是大师兄呢……」师兄苦笑着说：「快回去找鸿现！」
「现在我也是大师兄！」我瞪着他：「不只是你，我屁股后面也有一大票麻烦的家伙！我也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师兄也火了。
我一阵沉默，即使鸿现用金丹换回了我，我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只会挥剑……
剑。
我看了看手里师兄的剑。
没错，我们的计划是漏洞百出，破绽很大，不过只要我还能够对他们的魔婴产生威胁，这个计划就不算失败！
师兄这个老阴逼，都已经决定要跟他们玩阳谋了，我这把只会挥砍的剑，为什么不能跟他们玩玩阴的呢？
「师兄，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我说。
「留在枪里的子弹，永远是威力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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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相关的事务是师兄的专业，他知道怎么躲开他们（虽然没有完全成功），当然也知道怎么找到他们。
「他们说，是你背叛了我们！」一个穿着上班族的年轻人在酒吧里对一个女孩说：「可我一直都不相信！」
「当然不是！我只是被渡奈焚那个老家伙追得烦了，想换个地方玩两天。谁知道我一走教里出了这么大事，那些看我不顺眼的老家伙，趁机找了个不知道哪来的家伙，把我都给顶掉了！」女孩说着，叹了口气：「是我错了，我不该任性的……是我害死了那些人。」
「圣女！你没错！」年轻人握住了女孩的手：「游乐场和警局，你已经吹响了两次反攻的号角，兄弟们再愚钝也都觉醒了！我们都听你指挥！」
「好！你们还有多少人……」女孩任由年轻人亲吻自己的手，淡淡地问道。
「你们的酒。」我说，说着把他们刚刚点好的酒放在了桌子上。
「谢谢。」女孩轻轻点头。
这个家伙……真的会演。
今天，也就是我们遇袭的第二天的傍晚，师兄已经用这种方式，找到了一大批藏起来的家伙。新任圣女立威不足，警局事件反倒便宜师兄了。
「她掌握了几大魔婴魔丹高级战力，我就从下面下手，让他们无人可用！」送走了那人，师兄传音对我说：「根据那些人的情报，现在新圣女果然在策划搞破坏！起码五十起！我没猜错，她就是想搞乱局势！绑架全市人民，求一条活路！」
师兄说着，在我的脑海里铺开一张地图，是全市的地图，上面显出几个红点：「这些是我现在已知的袭击地点。虽然很残忍，但是你不要破坏他们的计划！」
随即，地图上又显出几个绿点，师兄说：「这是我根据现有的地点推测的，那些没有来的家伙预定的袭击地点。这些计划，你能破坏多少，就破坏多少！他们今晚到明天——也就是正派的战斗力来之前，一定会在那附近有所准备的。所以你去看看，如果我猜错了，你就赶紧更换地点，如果我猜对了，你就打掉它！」
我看着脑海里那张地图上星罗棋布的红点绿点，仿佛在看一张棋盘，仿佛是两届魔教圣女，在城市的不同地方，下着一张以道路为经纬，以生死为棋子的棋局。
「我要让他们知道，跟着新圣女混，就是不靠谱！跟我拼在底层信徒里的影响力，她还是太嫩了！我要把她下面做事的人都拉过来！」师兄笑了笑。
「你别搞到最后真把我市给爆破了！」我说。
师兄把酒往桌子上一放：「我做这些就是为了把新圣女钓出来！她要是敢跟我撕破脸，那就用她的枪她的炮跟她干上一场！到时候玉石俱焚，魔教就彻底完了。她要是想以逸待劳让我帮她推进计划，那就等着我把全市藏起来的小老鼠全钓出来，一网打尽，她就抱着那两个残废魔婴仨怂货魔丹孤独终老去吧！其他路都是死路，她只有来跟我谈判这一条路，小师弟和小师妹还在她手里，我们还有得谈！」
「她不会派人来杀你吗？」我问。
「谁敢来？那几个高级战斗力谁不知道你还在外面。我在明，你在暗，他们不敢动的。这还要谢谢你，不是你提醒，我一开始还真没往这边想」
「那她为什么敢来？」我问。
「她不一定敢来。」师兄说：「赌一把咯。」
「诶，本来感觉我们都穷途末路了，怎么经你三言两语，似乎就盘活了？」我疑问道。
「别忘了！我们处处被人追着打，是因为手头兵少，得跟他们周旋！真正穷途末路的是他们才对！」师兄恶狠狠地说：「她放弃逃跑，选择向死而生这一计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彻底死绝这个结果！」
「她还是选了。」我说
「所以我有点怀疑，她不是路子野，是真的疯子。」师兄说。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他们到时候真的用小师弟和小师妹，交换整个城市人的性命，我们该怎么办？」
师兄沉默了半晌，原来是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饮干净了。
「城市人要救，小师弟和小师妹也要救！看你师兄我的操作就行了！」
49
「汇金大厦，安全！」
「罗马假日酒店，打掉！」
「赛博电脑城，打掉！」
「证券中心，安全！」
告别了师兄，我像赶场一样，穿梭在城市的夜色里。
以往都是越一两级打，今天终于有机会打同级的了，甚至还有机会实力碾压，打打筑基期的魔修。欺负小朋友的感觉，真的有点点爽……
根据我从前线传来的战报，师兄也在不断修正着预测的袭击地点。
我们行动了，黑夜中的对方自然也没闲着。
过了零点之后，我扑空的次数增多了。凌晨两点，师兄已经再也猜不出他们的袭击地点了。
已经投靠师兄的魔教分子也收到了改换攻击目标的信息，从主要地标、人员聚集地，开始改成无差别、随机布置了。
而在这段时间，我已经干掉了十处预备袭击的窝点，大概七八十人。
我蹲在全市最高的楼顶，俯瞰着地平线上升起的朝阳，师兄发来消息，城市里 40% 的隐藏分子，已经宣布效忠，或者已经取得联系了。
「快了。」师兄的声音在耳机里传来：「你回来吧。我感觉她快来了。」
50
我回到了酒吧，佩戴了师兄制作的易容小工具，藏在了一边的酒客之中。
师兄坐在我的斜对面，如同教父一般，刚跟一位中年秃顶大叔拥抱告别。
戴着眼镜的女性款款走来，坐在了师兄的对面。
「前辈，你好。」眼镜女开口道：「你可以叫我 kira。」
原来她真的叫 kira……我还以为当时只是在卖萌。
「这次是真的了吧。」师兄说。
kira 装出憋气的样子，双手握拳。
「你看，没有魔气。」kira 笑道：「如假包换。」
下了一夜大棋的二人，现在终于坐在了对桌。
「放了我的小师弟小师妹，我会正式跟你做个交接，你继续当你的圣女，我走得远远的。」师兄开门见山地说。
kira 笑了笑。
「放了你的小师弟小师妹，我恐怕出门还没等打到车，就会被干掉吧？」
「我没那么没品。」师兄说。
「你有。」kira 说。
「我是说，你不会走出酒吧的。」师兄说：「血流到街上还要麻烦环卫师傅。」
「前辈还真是狠啊。」kira 笑着说：「我经验还是太少了。」
「你做得不错了。」师兄说：「如果你真的让那几个主力来刺杀我，他们一死，我会立刻把你们连根拔起。」
「那样你的小师弟小师妹就会死了。那俩孩子多可爱啊。」
「是啊，真可惜。」师兄说：「他俩要是死了，你也会死。你也很可爱。」
「谢谢前辈夸奖。」kira 说：「我不想杀前辈，听他们讲你的事迹，我特别喜欢，如果当年我就知道你，可能就为了你加入魔教了。看看现在，即使被告知了你是正道的卧底，还有这么多人死心塌地地跟随你，我特能理解他们。」
「这么说，我们没准可以先聊聊？我还真有个问题想问你。」师兄微笑了一下：「哦，不好意思，你的时间好像比我更金贵。」
「春宵一刻值千金，能够跟前辈说几句话，比春宵可值钱多了。」kira 说：「前辈您问吧。」
「我布置了很多计划，为了从你手里夺回魔教，为了阻止你酿成大规模动乱。但是我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你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一开始我以为是你只是想要挟持整座城市的居民，让魔教延续下去。但是后来我突然想到——你不会真的只是想大闹一把，把这座城市和魔教都毁掉吧？」
「这个您放心，我要是真想毁了这座城市。」kira 笑了笑：「前辈你是没办法拦住我的。」
「我想也是。那几个老东西我虽然了解不多，但是也不像是会选一位真疯子当圣女的样子。所以，你可以谈谈你的动机吗？在一切都毁灭之前，说不定我们还有的商量。」
「很简单。」kira 说：「我想要你。」
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幸好场面太严肃，我还是忍住了。
「我很贵的。」师兄冷冷地说：「继续。」
「我希望能够把整个世界颠倒过来，这是我的梦想。所以魔教的人找上来，说我是圣女之后，我还挺高兴的。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跟我抱有一样想法的人，而且我还是他们的老大。」
「你确实有点天赋。」师兄说。
「但是我还是被前辈逼得坐在了这里。」kira 苦笑：「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很快就发现了，我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我仔细读过那份预言，我认为，你是。你如果真的出手，魔教一定会翻盘。」
「你想要我继续回去统领魔教，帮你把世界颠倒过来。但你是不是忘了，我其实是正道。」
「你可能忘了自己杀过多少人。」
「我是男的。」
「那不是更好吗？」
「我不可能帮你。」
kira 在桌子上摆了一粒蓝色的小药丸：「吃了这个你就会帮我了。」
kira 甜甜地笑了：「前辈你的确很贵，对我来说，你比魔婴、比化魔、比分魔都珍贵——所以，我拿你的小师弟小师妹、这座城市、所有的魔婴和魔丹、所有的魔教信徒来换。」
师兄冷冷地盯着 kira，kira 继续说：「这个决定很好做，天平的两端是你和所有人，而且你没法拒绝。」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真正的修真者。」
师兄拿起了药丸，仔细端详。
我的手已经放到了剑上。
51
师兄拿着药丸，看了看 kira。
「说说你的计划。」师兄说着，听不出他有什么想法。
「你可以跟我去这座楼的楼顶看看，你可以在那里看到你的小师弟小师妹，我会杀掉看着他们的人，让你的小师弟小师妹逃跑。接下来，你吃掉这颗药，我就带着你离开这座城市。我相信没有我的话，那些人活不过明天。当然——」
kira 顿了一下。
「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吃，反正后面我说的事情都会做的。得到你之后，其他东西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师兄把药丸握在手里：「你这相当于两军对垒，主帅夜访，说要一起私奔。我军主帅恐怕直接就虎头铡伺候了！」
「虽然我很想说，你愿意铡就铡，我没修过这没修过那，人死万事空。」kira 叹气道：「但是因为其他人不愿意送死，所以我的命其实还连着全市人的性命哦~」
「那群人我还不懂吗？你死了之后他们跑得会比谁都快。」
「前辈可以赌赌看。」
二人对视了许久。
不，也许没多长时间，我只是觉得这阵沉默漫长如百年。
「我可以跟你走，药能不吃吗？」师兄很诚恳地说：「这玩意副作用太大……」
「听说你给别人吃过不少这个。」kira 笑了，但是笑容诡异：「而且听说临床体感还不错。不妨试试。」
「让我做做心理准备。」师兄说，摊开手，却眉头紧皱。
药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掌心的一颗血洞。
「不用心理准备了。我知道你迟早会答应，所以就帮你做决定了。我让易灵异老师帮忙加工过这颗药。」
师兄冒着冷汗抬头看着 kira。
「这颗药是活的哦。」kira 伸手擦去师兄头上的汗珠：「乖，现在跟我走吧。」
同时，地面一阵震动，酒吧里一阵骚乱。
地板上猛然现出裂痕，五个魔气冲天的家伙破土而出，两个魔婴，三个魔丹，同时向我扑来。
52
我心头警铃大震，已经快握剑握僵的手挥出剑光——却只能勉强挡住几人的合力一击，倒着向后飞去，体感大约砸穿了三面墙。
旧伤加新伤，我一口血喷了出来。然而，攻击并未停，一波一波朝我袭来。我只能仓皇从楼梯向上逃窜，利用建筑物里的复杂结构，暂时避开了一轮攻击。
「桀桀桀桀！」一人直接打穿墙板，从背后抱住了我。
「活活活活！」另一人击穿了天花板，从天而降，鬼头大刀向我头上竖批而下，眼看我就要从李清变成李/清了。
越级难，越两级更难，越两级还 tm 是群殴，这能打得过，我就直接原地飞升算了！
「快来帮帮忙！下路顶不住了！」我吼道。
深紫色的魅影从另一面墙突破而来，一脚踹飞了鬼头大刀，又一掌逼开了锁住我的家伙。
浓郁的魔气和真气在楼道内碰撞，整段楼梯垮掉，重重地砸在下一层上。
「怎么样！我这波操作，是不是把他们全钓出来了！！」师兄从废墟里站起，头上呲着血说。
「全！有点太全了！」我扔开一块石头怒道。
「没寻思他们连个看家的都没留！」师兄说。
「怎么可能！！」上面两位魔丹又惊又怒：「就算你是圣女，怎么可能拜托魔心丹的控制？！」
师兄朝他们比了个中指：「论下毒老子才是祖宗！不长点心眼我这朵娇花早就让你们玩了！」
「狗屁，别在你师弟面前装清纯了！！玩过你的人还少吗？！别以为杀了他们你就是处了！！」那两个魔丹口吐污言秽语，怒吼着双掌齐下，向我们拍来。
我跟师兄也摆好架势，一剑一掌顶天立地。
啊，多少年，没有跟师兄并肩作战了呢……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53
大楼崩塌了。
喜爱福和易灵异护着 kira 从废墟里逃出来，在对面盯着我们。
师兄把那个魔丹老赌狗摁在地上乱抽，起来还踹了两脚，吐了一口唾沫。
「前辈，好计划，最后我还是上当了。」kira 微笑着。
「输给我，不丢人。」师兄擦了擦嘴角。
「你还是放弃了你的小师弟和小师妹，我是没想到的。」kira 说。
「谁说我放弃他们了？就在刚才，我师妹已经锁定了你们看守我小师弟小师妹的位置。」
「不可能！」kira 终于露出了些微慌张的神色，但随即又皱眉掩盖住了。
一声嘹亮的枪响划过天际。
鸿现趴在远处的楼顶，对我竖了竖拇指，她的面前，是师兄昨天给她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把狙击步枪……
「我就说那天游乐场的枪偏得离谱。」鸿现嘀咕道。
「你的计划非常不错。连消带打，消灭我们操纵恐怖威胁正道，你们只是忽略了一点。」师兄说：「我虽然是正道，但是我不负责善后。」
「我只负责歼灭你们。为此额外造成什么后果，造成多少恐慌，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您才是天生的圣女。」kira 面露敬佩：「我还是不太懂，魔心丹明明已经钻进你的身体了，为什么没起作用？」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师兄举起了那只中招的手：「你听说过火箭飞拳吗？」
「哈哈哈哈哈哈。」kira 笑弯了腰：「我输了。」
「想学啊，我教你啊。」师兄说。
「圣女！」喜爱福说，他似乎是魔婴附身于一个普通魔修的肉体上：「回归我们吧！根据预言，你一定会带领我们翻盘的！到时候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
「我是男的。」师兄说。
「什么？！」喜爱福惊道。
「我是男的。」师兄用他跟我们说话时候的嗓音说道。
喜爱福又惊又怒，魔心不稳，魔婴竟然冲出了体外……就此长生梦碎，身死道消！易灵异拼命抓着喜爱福的魔婴，可是魔婴最后还是缓缓消散了……
「性别歧视害死人！」师兄痛心疾首地说。
「我……我投降！」易灵异跪倒在地，高举双手。
师兄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我不接受你的投降，你走吧。」
我惊异地望向他，师兄神色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54
「开整！」师兄说。
我们几个端起面前的碗，开始狂吸面条。
第二天晚上，我们师兄弟几个难得齐聚。
我看着最惨，连着几天高强度对线，攒了一身的伤，身上缠满了绷带，几乎成了木乃伊。
差一点的是师兄，他比我好一点，但是在楼板塌掉的时候也受了点伤，火箭飞拳也因为魔心丹的问题，几乎整个报废。
鸿现没有外伤，但是自爆金丹，境界大跌，现在只有筑基初期，而且还需要长时间调养，才能理顺经络，再次修炼。她才是我们中伤得最重的。
小师弟小师妹倒是没受什么伤，就是受了点惊吓——主要是指他们师姐拿着狙击步枪把看守他们的家伙爆头那一部分。
「当时师姐你拿枪瞄我们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要顾全大节把我们灭口呢。」小师弟冒着冷汗，后怕地说。
「你应该庆幸开枪的不是你大师兄。」鸿现说：「他枪法才臭呢。」
「谢大师兄不杀之恩。」小师妹双手合十。
说起这个来，我才想起来问师兄：「师兄，你到底为什么把易灵异放了。」
师兄在其他师兄弟面前，自然是又幻形成了男装。他看了我一眼，拿筷子点了点我。
「所谓天理循环,盈满阴缺,泰久而必否。」师兄叹了一口气说：「卧底本就兵行险着，算是逆天行事，这次咱们的行动虽是自保，不过结果上却算是赶尽杀绝，这要是再来个斩草除根，我怕是会起反效果。」
「这好像是这段时间说过的最像修真者的话……」我说。
「老实儿吃你的面条吧！」师兄夹起一筷子面条，摇了摇头。
今天其实并不安定，大能们和大批精干的修士终于赶到，根据师兄提供的信息，魔教分子终于被连根拔起，就算偶尔有漏网之鱼，也都掀不起什么大浪了。而真正难以平息的，是城市里的恐慌情绪，最后是以黑恶势力当靶子，顺便又扫了一圈黑。
晚上，我给鸿现熬了一锅温养经络的药，强迫她喝掉之后，看着她安静地进入了梦乡。
「破而后立，败而后成。」师兄摸了摸鸿现的头：「重新修炼对她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那个圣女，你为什么没有如实上报？」我问师兄。
这个问题当然不能当着师弟师妹他们问，师兄告诉我一定要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或者带到仙界去。
他一个火箭飞拳把 kira 杀死了，又用魔火把她烧成了灰。
但是上报时却说她逃走了。
「她跟易灵异不一样，她是真正的危险人物，她本人必须死，她的名却可以留着。如果她在其他魔教分子心里还活着，魔教会一直苟延残喘下去，修真者们也不会妄自尊大。」
「师兄这样做，不会有后患吗？」
「真正的后患不是他们，还有最后两个问题没有解决。」师兄看着窗外，悠悠地说：「其一就是，那个真正的魔教圣女，到底是谁。」
「不过，」师兄笑了笑：「也许预言真的只是预言，人要是总信着预言活，那还不如直接跳楼。」
「还有一个问题呢？」我问。
「我。」师兄看着我说。
55
「我是最后的魔教，也是最危险的圣女。kira 说得没错，我如果真的想搞，搞不好真能把世界翻个颠倒。」
「别高估自己了！你没那两下子的。」我说。
师兄笑了笑。
「我从来没见过道心比你更坚定的人。你绝对不是问题！」
「别高估我。我在那些人眼里，就是问题。」
「哪些人？那些元婴？那些化神分神？那些仙人？」
「他们的意见很重要。」师兄说。
「谁敢动你，我斩了他！他们的徒子徒孙，我可没少杀。」
「你该斩斩你这杀心了。」师兄摸了摸我的头。
「可是，可是师兄……」他的手摸到我的头时，我竟然忍不住红了眼眶，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小时候，师兄总是摸我的头，我总是揍回去。
只有那一次，我想起来，也是今天这样的天气，他摸了摸我的头，我揍他，他却笑了。然后第二天，他就离开了。
「别哭，你现在是大师兄。」师兄说。
我长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你打算怎么办。」
「我得离开。」师兄说。
「能不走吗？你才刚回来！」
「我不走，麻烦会源源不断地找上门。」
「你打算去哪？」
「我在泰国买了一大块地，打算去当地主了。」
我一拳就怼了过去。
「靠！整那么悲情，合着是要去当地主！」我怒道。
「嘘！把鸿现吵醒了！」师兄赶紧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 tm 已经醒了！」鸿现从床上跃起，就是一个饿虎扑食。
「注意休息注意休息！」师兄连滚带爬。
「居然想自己去逍遥！」我跟鸿现逮住师兄就是一顿爆 cei。
「我这是逃难！」师兄慌忙解释道：「逃难懂吗！」
「有去当地主逃难的吗！」我说。
「那你想怎么样？！」师兄问：「我还能带你们去吗？！」
一阵微妙的沉默。
第二天早上，鼻青脸肿的师兄问小师弟和小师妹。
「你们考虑过出国留学吗？」
小师弟小师妹疑惑地看向我们，跟鸿现疯狂挤眉弄眼暗示。
「不……想？」小师妹摸了摸脑袋。
「想！」小师弟拽了一把小师妹。
「……去那是假的！」小师妹正色道。
56
「我不想带他们去啊！」师兄捶桌：「带他们去我岂不是要幻一辈子型！」
「承认了不就行了！！」我说。
「师兄的尊严很值钱的！」师兄怒道。
「我们谁跟谁啊！再说我们修道之人，会在乎你的性别吗！」
「不行！」师兄很坚决。
「行李都收拾好了！」我说。
「白眼狼！白眼狼！」师兄被我架住，双腿乱蹬。
「零师兄怎么好像不太高兴？」门口，小师弟探出个脑袋问。
「我们，我们切磋武艺呢。」师兄笑道：「都收拾好了吗？车应该快到了，我们出发吧！」
「好！」小师弟点点头，回头招呼大家。
「你看你那样。」我说。
「去泰国也给我打五份工！要不然不给饭吃！」师兄气鼓鼓地走了。
几天以后，我们到达师兄的地盘之后才发现，说他是地主都有点小瞧他了……
傍晚的太阳给海水都镀上了一层金粉，海浪拍打着沙滩，显得静谧又华美。
「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看着岩壁下面那一大片海岸线，下巴掉到了地上。
「我只能说修真者能过成你们那样才算奇迹……」师兄说。
小师弟小师妹已经跑向了沙滩，撒起了欢。
「让老子也加入吧！」师兄把鞋一扔，也跟着跑了过去。
「喂，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鸿现拽了拽我的衣角。
「你知道吗？今天是情人节。」
「瞎说。」鸿现低头道：「现在还没过年呢！过糊涂了？」
「今天真是情人节！」我轻轻地把鸿现拉入怀中。
夕阳西下。
我们的生活却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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