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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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我和表弟打着电筒到他独自住的土坯房去找他，他提着一瓶白酒，正坐在房前的草堆上。夜里寒凉，他裹着一件棉衣，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各家门口响起的鞭炮声。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照在淑兰红扑扑的脸蛋上。刚刚成立的新中国，才把吸鸦片、娶小妾、缠小脚等等陋习打破，人们都享受着新风尚，淑兰也才有机会穿着黑面白底的新布鞋，快快乐乐、干干净净地去镇上抛头露面。那时，海娃开始了他的表演生涯，走村串户去唱川戏，中间穿插着他自己编的歌谣和浑话，常常把乡亲们逗得哈哈大笑，成为邻近村庄的风云人物。偶尔到淑兰的村子表演，她跟着男人去看，海娃在台上装疯卖傻，她挤在人群里躁动不安，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又怕男人发现，只得死死地压制着自己。淑兰心里想着再给男人家生一个儿子就跑得远远地，再也不受这户人家的气了。可是儿子还没来，革命的风暴先来了，他家很快被打倒，田产被没收，祖辈三代都被翻出来批斗。虽然在穷僻山村，风暴并没有城里那么激烈。但村长一家也基本失去了往日的荣光。革命风暴不仅摧毁了之前的阶层差别，也让大家都陷入了穷困和饥饿的处境中。众人哈哈大笑，淑兰听着，心里也有了一丝丝的甜蜜。「我晓得淑兰在那男人家过得并不好，那家人后来又败落了，淑兰更是受到他们的欺负。她只有每次出来看看戏，才能稍微笑一笑，难得舒心一下。所以，那几年每次演出前，我都要躲在后面，偷偷瞧瞧她有没有来。海二伯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我们这些后代忙碌不休。没人再跟他提起当晚说的那些事情。这世间总有些故事无须被记住，它本就应该跟随着主人，永远地埋葬在广袤的大地之下。